一绣幅屏绣的全,哎嗨呦,
绣一个刘海撒金钱,哎呦,
辈辈保平安。
二绣幅屏绣的成,哎嗨呦,
绣一个鲤鱼跳龙门,哎呦,
辈辈往上升。
三绣幅屏绣三元,哎嗨呦,
三元吉利做高官,哎呦,
辈辈点状元。
四绣幅屏绣朵花,哎嗨呦,
花上绣个银娃娃,哎呦,
娃娃坐天下。
五绣幅屏绣五个,哎嗨呦,
五个童子上学堂,哎呦,
五子五登科。
六绣幅屏绣绿林,哎嗨呦,
绿林树上结金银,哎呦,
六发六同春。
七绣幅屏绣麒麟,哎嗨呦,
麒麟送子到府门,哎呦,
辈辈点翰林。
……
十绣幅屏都绣成,哎嗨呦,
金人银人都绣成,哎呦,
脚踩莲花墩。
金色的晨光透过崇山峻岭,折射金光万道,宛若一场佛光普照的金雨洒落人间大地。
萧秋寒跟着父亲赶着马车,走在崎岖蜿蜒的山道上,山上的樵夫们起得大早,一边砍柴一边甩开嗓子,唱着山歌,那声音站的高,传得远,仿佛从云天落下,在空谷之中回荡,余音袅袅。
萧秋寒听着,感觉异常悦耳,这歌声充满生活的蓬勃朝气,洋溢着生命中质朴的气息,让人不觉精神一震,浑身都是精气神,这便是最真实的、最有血有肉的明朝普罗大众的生活吗?
萧父走在前面,牵着马听着这山歌,不由的脸上露出笑容,也随口跟着大声唱了起来,他的嗓子不好,厚厚的,钝钝的,像撕开破布丁一般的声音,但是却唱得惬意。
“爹,你还会唱山歌?”
“咱山里的人,生下地来都会唱!”萧父咧嘴呵呵一笑,说道,“穷也唱,富也唱,日子唱着过,愁苦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山路峰回路转,萧秋寒感觉自己宛如一只蚂蚁般渺小,跋涉在山路十八弯的崎岖道上,只到下午未时末刻时分,才算走出大山包围圈。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的丘陵路段,进入官道,道路平坦起来,人烟也愈加稠密。
远远地一道灰色斑驳,长满青苔的城墙横亘眼前,城门楼虽一座年久失修的城门楼,风雨飘摇般矗立着,门洞之上一块青砖匾额:商城。
这便是县城的东门,此时已是夕阳斜挂,从大山里到县城几乎走了整整一天时间。官道上人流和车马渐多,土坯房、草屋、窝棚,还有一些简陋的商铺、客栈,各色层次不齐的建筑毗邻官道两边而建,一直蔓延到城墙脚下,显得如同一堆破烂堆砌在城门外,显然这是贫民窟。
“客官,天色已晚要住店吗,床铺干净,便宜实惠!”
“老乡,赶了不远的路吧!小店一晚只需十个大子儿,热水gòng yīng!”
萧大河与萧秋寒赶着马车往城门而去,路旁干店的老板们一眼便认出二人打扮是朴实的乡下人,纷纷便上前揽客,萧父摇了摇头。
“哎呀,客官,拉着这么多货啊,进店歇歇脚打个尖,再进城不迟!”
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妇人巡睃着马车上的货物,笑逐颜开地迎在路中间,见萧父面相憨厚,竟然伸手就扯住萧父的胳膊就往路旁一个破落店里拽,萧大河从未进过城,哪里见过这等蛮横的拉客架势,因对方是女人,又推攘不得,一边窘迫得涨红了脸,一边嚷道:“老板娘,你这是弄啥呢?我们不打尖,不打尖……”
萧秋寒见状,扬起鞭子只轻轻在马屁股上一抽,那马扬蹄嘶鸣一声,拉着马车直接横冲直撞出去,那妇人吓得脸上的肉都耸了起来,慌忙松了手,闪到路边。
“这城里人,咋这难缠呢?”萧父如释重负地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愤然说道。
“爹,这些人欺负咱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明着叫客人打尖,还不知道肚子里装着什么坏水!日后再遇到这般情形,切不可一味忍让,直接以暴制暴便是!”萧秋寒懒懒地坐在车上说道,语气如同教育一个小学生。
“你小子鬼机灵!”萧父点点头说。
到了城门洞跟前,二人正要驾车入城,却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杂沓的马蹄声,雨点一般,紧接着便有人远远吼道:“闪开!闪开!闲杂人等全部让道回避……”
萧秋寒吃了一惊,回头一看,便见一队缇骑领头开道,他们身穿红色罩甲,腰悬长刀,头盔上一抹红缨随风扬起,紧接着后面是一队卤簿仪仗,前呼后拥,举着旌旗、伞盖、寿扇,锣鼓笙箫齐鸣,最前方两块半人高的蓝底镶黄虎头脾,一块写道:
奉旨钦差采办
另一块写道:
内官监奉御曹
紧接着便是一辆双马并辔拉着的一辆朱漆流铜马车,车头上悬着两盏朱纱宫灯,缓缓驶来。
萧秋寒凝目一扫,便知道这是太监是出宫采办宫中用具。明朝中后期,太监地位日渐膨胀,常常被皇室倚为心腹,委以重任,比如委派监督地方、堪比封疆大吏的镇守太监,每逢战事,委派亲信太监出任监军,除此之外,让太监充任采办、矿监、税监、织造等肥差要职,有明一代,更是层出不穷。
而根据第二块牌子所写,表明这个采办太监姓曹,在宫内职务是内官监奉御,明朝内宫有十二监、四司、八局,统称二十四衙门,按照品级职衔每监都有掌印太监、少监、监丞、典簿、奉御、长随、当差、火者等,可见奉御在宫中只是一个小角色,从六品的小官。
萧秋寒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一个小太监出宫,居然也敢如此耀武扬威,动用这等宏大的依仗,看这阵势简直比一二品的大员还威风!谁叫人家打的是奉旨钦差的旗号呢?
只是明朝太监如过江之鲤,有名有姓见载史册的也就那几个,而且大都是大奸大恶,遗臭万年的主,这姓曹的太监一时间让他想不起来是谁!
这小小的县城,一百年里头也没出现过这般大阵仗,城中居民又是害怕又是兴奋,不知何等大人物降临商城,眼见前头骑兵一边凶煞地吼叫着,一边甩着手中鞭子驱赶着,都拼命往两边官道上躲闪,末了还眼巴巴地挤在一旁看热闹。
萧父也慌忙拽着马缰,刚刚将马车停在路旁,一个缇骑兵的鞭子便擦着他的耳际抽了过来,只可怜了前面一个推着车卖瓜的老翁,躲闪不及,一鞭抽在脊背上,将其掀翻在地,满是补丁的衣服开裂,露出一道血口子,血肉翻裂,如刀割一般,着实渗人的很。
一车西瓜撞翻在地,后头马踏脚踩,全部踩得稀巴烂,老翁跪在飞扬的尘土之中,老泪纵横。
望着这一队人马威风赫赫入城而去,有人叹息、唏嘘、咂舌、震惊。
“我的亲娘啊,这是哪里来的大人物,这般威风显赫?县太爷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一个神仙,一个土地爷!”
“听说是钦差大驾降临啦,不知真假!”
“唉,牌子上写的清楚,这是宫里头的宦官出来为皇帝老爷采购呢……”
“宦官?太监?传说他们裤裆里那玩意都被割掉了……”
“是啊,你说男人没了那玩意,撒尿咋办?也跟女人那般蹲着呢,还是站着?”
……
萧父头一次来县城,便遇到这般场面,还差一点遭遇那卖瓜老翁的下场,心中对老翁及其同情,却爱莫能助,只得狠狠吁出淤积在胸中的浊气,低头牵马进了城门。
萧秋寒则平静地浏览着城内情形,县城不大,方圆四五里而已,两纵三横五条大街,街上一溜儿青砖灰瓦建筑,古拙质朴,商铺、客栈、酒楼、当铺鳞次栉比,街上行人车马稠密,偶尔有几座三四层的土木高楼拔地而起,额外引人注目,昭示着这里人聚鼎盛,比龙门镇那穷乡僻壤繁华百倍不止。
“老板,你这店要酒吗?上好的陈酿,价格实惠chū shòu!”
萧大河赶着马车,在一家酒店前停下,抱起酒坛子走进去向掌柜谦卑地问道。
“笑话!你这汉子是不是吃了驴肉发马疯,睁大眼将看清楚——我这是酒店!本就是卖酒的,还买你的酒?出去!出去……”
萧父满脸沮丧地走出来,又接连试了几家饭店和客栈,都被人直接轰了出来。
萧父顿时如霜打的茄子,抱着头蹲在街边的墙角里,无奈地叹气道:“这城里真是难混,城里人个个人精一般,跑了半天没有一个人正眼瞧咱们,鼻子哼上了天!算是白来了,还是乡下好……”
萧秋寒安慰道:“爹,万事开头难,酒香不怕巷子深!咱们换一种方法,绝对可以让咱们的畅销全城!”
“啥方法?”
“白送给别人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