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萧秋寒学习速度比寻常学童快,而且底子深厚,因此袁司道准他自由出入社学,不必每日来听讲,只需每月有一半时间来书斋听讲便可,袁司道会单独为他传道授业解惑,因材施教,其余时间他可以自由支配。
这个待遇相当于关门弟子,一对一授课,袁司道对萧秋寒也算是是呕心沥血了,好不容发现这个石破天惊的好苗子,下定血本也要将其培养成擘窠大才。
对于萧秋寒而言,反而是两全其美的事情,既兼顾了学业,又可以腾出手来干其它事情,毕竟大明朝这个世界,他只偏居在穷山僻壤之一隅,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他去历练探索。
一个季节如风一般的来,又如风一般的去,转眼间,已是夏天去秋来。酿酒技术成熟之后,萧家这个几个月忙碌异常,陆续大量收购五谷,开始大批量的酝酿,每隔一两日便有新酒出锅,地下的酒窖已经堆满贮藏的好酒,不得不重新开掘新的酒窖,新酒劲大,喝着辛辣冲头,因此需要窖藏,以岁月的贮藏,磨灭掉酒中的辛辣、生涩、苦浊,窖藏时间越长,酒的品质越好,味道越加甘醇、芳芳、绵柔。
萧家的又在房后开辟了一个大猪圈,养了几十头猪仔,用酿酒剩下的酒糟喂养,猪崽都如同风吹一般地可劲生长,几个月后便能出栏,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萧家的五粮液短短数月已是美名远播,十里八村每逢红白喜事都来这里打酒,就连龙门镇集市也打开了销路,客栈、酒店都用萧家的五粮液,酒好口碑就好,口碑好了销路自然就上去了。
随着自家产业的壮大,往来载物送货愈加频繁,往日的破牛车已经捉襟见肘不堪用。萧父和郑氏一商量,便去镇上牲口行里买了一匹马健马,置办了一辆新马车,足足花了三十几两银子可真是下了血本。
大明朝太平盛世,一匹普通马匹价格在二十多两左右,若是时逢乱世,比如大明末年,战事频繁,马匹价值飙升,马价也会增加数倍,达到七八十两一匹,战马更是达到百十两一匹不等。
当萧大河牵着高头大马,拉着崭新的马车走进自家小院的时候,这个小山村再次轰动了,效果比上次酿酒更加轰动,要知道全村也就是高家大院有马和马车,而普通百姓全年收入也就一二两银子,交了何种苛捐杂税,只能裹个温饱,想要买一匹马就要全家人勒紧裤腰带不吃不喝攒上几十年!
村人如梦初醒一般,这才惊觉萧老四家真的是富了!虽然远远赶不上高家员外的财大气粗,但是与普通山民相比已经不是一个阶层之人。
村人免不了围满萧家小院议论纷纷,有人咂舌、称赞、吃惊、羡慕、嫉妒……当初将他们逐出宗族,蔑视讥讽他们的族人们,更是充满嫉妒,却又不得不刮目相看。
老宅的人这次没有来看热闹,他们怕再次刺痛到心中那根神经。
这是一匹通身枣红大马,身材健硕,皮毛匀称,称不上良马宝骏,颇为普通,大概处在十五岁的牙口,相当于人二十几岁的青年时期,四个蹄子都已经上了蹄铁。马车车身用梨木打造,极其坚固牢靠,轮毂更是用铁黎木打造,铁木生长周期缓慢,密度坚实,坚不逊钢铁,古代通常用来造船、做车轮毂。
萧秋寒围着枣红马转了一圈,一边抚摸着,感受这马性子温顺,心中泛起一丝兴奋,日后出了拉车,再配上一副马鞍,自己可以练习骑马了!
在大明朝,马是最普遍的交通工具,会骑马相当于后世会开车,自己要向在大明走出更广阔的天地,学会骑马乃是一项必须的技能。
挤满院子看热闹的大人小孩,也都围着枣红马和马车围观着、抚摸着,面对众人的眼中的艳羡之色,萧父和郑氏总是面带微笑,丝毫没有爆发户的轻佻、浅薄、低俗、炫富、冷漠,而是热情招呼大家坐下、喝茶、拉家常,心中却是憋了一口气——让所有萧氏家族之人都看看,咱家不但不会自生自灭,反而过的比谁都好!
傍晚,萧家堂屋一盏油灯微微摇曳,一家四口坐在八仙桌上吃晚饭,一边整理这段时日的收入,一边盘算着日后的生意。
萧大河和郑氏一笔笔报着账目,萧秋寒则提笔记下,mèi mèi萧露儿则站在椅子上,白嫩的小手飞快地拨弄着算盘,墨猴悟空则吊在萧秋寒头上的网斤之上,调皮地伸出爪子挖他的耳朵,老爷子萧洪宝则半眯着双眼看着这一切,悠然地品着毛尖茶,满脸悠然的惬意。
mèi mèi天生聪慧,经过萧秋寒的调教和熏陶,现在不但会认了近千汉子,还学会打算盘,对千以内的运算娴熟,小小年纪已经成为父母生意上的小帮手。
“总共是五十二两三钱六分银子……”
小萝莉露儿自豪地将算盘一搁,仰头报出这个数字,这是这几个月全家的收入,包括熬盐和卖酒说得。
“这钱算起来不少,是一笔巨款,可也不怎么经花,买一匹马一辆马车就用去了大半!”萧大河砸吧着嘴,似乎还在心疼白天花出去的大把银子,穷人吗,总是时时刻刻把钱攥在手心里,才觉得心中安稳妥帖。
“是啊!”老爷子习惯性地伸手抠起了黢黑而长满老茧的脚丫子,一副颇有感触又颇为知足的口气说,“我活了胡子白的年纪,一辈子花的钱,也没你今个一天花的的多……”
“这是穷日子过惯了,穷怕了!”郑氏却是抿嘴一笑说,“你赚到银子舍不得花,夜里搂着睡觉,还能让它下崽不成?”
萧大河和老爷子都不禁噗嗤一笑,萧秋寒接下话茬说:“不但要让银子能下崽,还要下出千千万万的崽!咱家的酒已经在龙门镇大为畅销,但是终究还是窝在这穷山僻壤的大山沟里,销量太小,这还不够!今后我们要加大产量,将酒卖到县城、府城、省城,甚至整个大明朝的大江南北!”
萧洪宝、萧大河、郑氏皆是狠狠地吃了一惊,这娃子好大的口气,他们山沟里许多人活了一辈子,连县城都没去过,这小子居然要将自家酿的酒卖到整个大明,真敢想啊,好大的野心!
老爷子萧洪宝差点要掉了舌头,连续吞了几口唾沫压了压惊,才干巴巴说:“娃啊,俗话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咱家目前在村中已经算是富呼了,该知足了!你爷爷我活了这把年纪也就是年轻时去过一趟县城,你爹、你娘长这么大,连县城的大门朝哪开都不晓得,这生意怕是不妥……”
萧大河和郑氏脸上皆是不自然地掠过一丝羞愧,长这么大连县城都没去过,在儿子面前实在有些丢脸!
“你爷爷说的有理,暂时还是不要起那么大的野心,稳稳当当,现在赚的钱已经不少了……”
萧秋寒心中暗叹一声,这封建的小农思想真是害死人,目光短浅、瞻前顾后、故步自封,简直无法和他们交流,这个家每前进一步,总像是自己拿着鞭子在后头抽着他们一般!
这也无法怪他们,毕竟视野决定思想,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毕竟他们是自己这个世界的亲人。
看来,要想让家人跟上自己的步伐,还是经常给他们洗脑才是。
萧秋寒便耐下性子,甩开三寸不烂之舌,给全家人上了一堂思想政治课,强行灌输一些先进理念。
所幸的是,自己说的口干舌燥之后,总算这三人的脑子没有达到坚若磐石、愚顽不化、针插不进、水渗不入的程度,总算开了一丝窍,答应明日先运一车酒进县城探探路子。
一家人相继睡去,萧秋寒在书房里又温习了一段四书,接着展开袁司道送的《玄秘塔碑》贴,沉下心来临了一遍。
明日自己将第一次走出这群山的怀抱,大明朝的商城县城又不知是一番何等光景,揣着这个念头,萧秋寒居然不自觉酣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