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韩凝雪那小萝莉又不请自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大瓷碗,又是给小墨猴送牛奶来了。萧秋寒去社学之后,小墨猴就由mèi mèi寒露儿照看。这小东西如婴孩拳头大小,毛茸茸如线球一般,此时已经可以活蹦乱跳,时而骑在小花狗背上如出征将军耀武扬威,时而爬上桌子,跳进大碗之中戏水洗澡,时而又冷不防溜上人的肩膀,好奇地掏起人的耳朵来……
此时小墨猴见小萝莉进门,便一个跟头跃起,扯住她的裙袂,荡起秋千来,惹得她心中怜爱不已,便伸手将他托于手心之上。谁知这小东得寸进尺,顺着她的手臂平爬到肩膀之上,一只小手顺便攀住她的耳朵,另一只小手无比好奇调皮地捅到她的鼻孔之中,如挖矿一般,飞快地抠出一团鼻屎来,之后飞快溜走……
“啊……这可恶的小东西,太坏了!”
韩凝雪吓得花容失色,一声尖叫,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既尴尬又恶心。
“这鬼东西,真是越发有灵性了,不过越来越调皮了!”
这场景惹得萧秋寒和mèi mèi忍俊不禁起来。
“萧秋寒,你教的那招空手夺刀术,动作要领我都掌握了,你再教教我其他的招数吧?”顿顿之后,韩凝雪粉面带红,柔声央求着说道。
“贪多嚼不烂!那一招够你练习几个月的了!要知道,空手夺刀本身就是一招极其危险的招式,必须经过苦练之后,熟能生巧,经过反复实战磨砺才能灵活应变!真正做到空手夺刀,若是练得半生不熟,就敢跟人动手,保准刀没夺着,自己先被人一刀结果了小命!”萧秋寒摇着头说道。
“你再教我一招吗,我先学会动作要领,以后再慢慢练!求你了……”韩凝雪居然嗲声嗲气,柔弱无骨的声音强求道。
对这小女张飞突然温柔的作风萧秋寒极其不适,被他央求不过,只得点头同意,只当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的戏耍儿戏罢了,可不奢望她以后真的实战格斗。
“那就再教你一招,‘击腹别肘’术,其要领为:右勾拳猛击敌腹部,乘敌收腹弯腰之际,左臂从敌右臂内侧穿过,身体向右后转体的同时,右手由上扳住敌右肘向怀里猛拉,左肘上翻,起左腿绊敌腿,将其摔倒,随即右手折敌腕,将其zhì fú。”
萧秋寒一边解说,一边分解动作,之后与韩凝雪实战对练,两人手掌相触,肌肤相亲,令韩凝雪双颊绯红,虽然都还是孩童,但是男女授受不亲却是根深蒂固,长到如此年龄第一次和一个男孩如此亲近,让一颗心如饿狼追逐的小兔一般,狂突乱跳。
但是为了自己喜好的武术,自己也是彻底豁出去了!
两人实战练习之时,mèi mèi寒露儿居然也在一旁好奇地比划模仿起来,那姿态煞有介事。
萧父和郑氏面带微笑,见三个孩子在院中练得热火朝天,只当儿童天性好玩,浑不在意。
掌灯时分,郑氏留女张飞吃晚饭,她婉言谢绝之后便回高家大宅去了。
晚饭摆上了桌,出了炒青菜和豇豆两样时蔬之外,居然还有一大盘子炒鸡蛋和一盘腊肉,萧秋寒抄起筷子,先给眼巴巴的mèi mèi夹几块,她面黄肌瘦,正是发育需要营养的时候。
“娘,我们家没有母鸡,哪来么多鸡卵?”萧秋寒吃着炒鸡蛋,心头涌起一丝温暖,顺口问道。
不等郑氏回答,萧父咧嘴兴奋地说:“今日我和你娘忙活了一天,扫土熬盐,熬出白盐十多斤,一时不好出手变成现钱,还是你娘聪明,就跟村子里乡亲以盐换物,换了一些米面、腊肉、鱼干什么的,光鸡卵子就换了一大篮子……”
萧秋寒点点头,能直接换成生活资料反倒胜了不少事情,顿了顿又说:“以盐换物只能用一两次,次数多了村里人一定会起疑心,容易露馅。”
“你娘不是傻子!日后熬制的大批量土盐还是要偷偷拿出去变卖成铜钱更安全!咱不图大富大贵,只图守着这个秘方过个温饱太平日子就够了……”郑氏心细如发,一边为父亲、儿子、女儿夹菜,一边笑着说道。
萧父和郑氏都是最淳朴憨厚的山民,知足常乐,家有余粮三斗,便是太平乐足的幸福日子。然而他们眼中的这种太平幸福,在萧秋寒眼中根本就是惨不忍睹的赤贫,必须想出一个长久的生财之道,让萧家彻底富足起来,毕竟熬制土盐只是先打小闹,不是长久之计,而且风险颇大。
萧秋寒一边吃饭,脑中一边飞快思考,翻动着后世那些林林总总的发财之道和商业途径,可是没有一样能用得上!
因为前世的成功商业模式都是依靠现代化的交通、信息、网络立体交织的产物,而自己呢?身处一个生产力极度落后的大明朝,与世隔绝的深山之中,纵有浑身解数,却无用武之地!
一时没有丝毫头绪,看来穿越者也不是万能的!
吃罢了饭,萧父和郑氏又在厨房之中生灶熬盐,萧秋寒便点着油灯,一边练习书法,一边按照千字文,教mèi mèi认字。
在古代男子读书都是奢侈,莫说女子,除非官宦富贵人家,但是萧秋寒来自后世,教mèi mèi读书认字责无旁贷。
为了节省纸张,萧秋寒便用毛笔沾清水,在漆盘上书写,萧秋寒写一笔,mèi mèi露儿也跟着画一笔,倒是煞有介事,有模有样,聪慧伶俐异常。
翌日头卯时分,晨光熹微,萧秋寒已经起床,光着膀子在院中练习十几遍格斗搏击术,浑身大汗淋漓,这才洗漱一番,换上干爽衣服。此时母亲早已做好早饭,是稀粥加卷馍,将腊肉剁成肉末,伴与青菜葱花爆炒做馅,用煎得双面嫩黄的薄饼卷着,吃起来唇齿油流,格外酥香,颇有风味。这或许是自己来到大明以来,吃的最香的一顿饭了!
临走时,母亲又亲手卷了两张油馍,多加菜陷,放在书箧之中作为午餐,临了又塞进两个熟鸡蛋,儿子食量大,断不能饿着!
高步蟾从高家大宅出来,还趴在驴背上,双手搂着驴脖子打瞌睡。萧秋寒上前牵着驴子,顺着崎岖山道向龙门社学进发。
走了个把时辰,曙光大盛,这才到龙门镇,此时镇上炊烟袅袅,赶集的山民已经陆续聚集在街头,摆上各色山货和土特产,等待商贩收购,人迹烟火陡然繁盛起来。
萧秋寒和高步蟾顾不得这许多热闹,便径直入社学大门,走进讲堂,二人刚落座,塾师袁司道后脚便进门,差一点就迟到挨板子了。
今日袁司道没有再教新字,先复习了前几之日所学旧知,接着便令大家继续练习书写昨日那两句千字文,直到将那八个字完全掌握为止。
之后,袁司道便到隔壁的经学班继续讲授《大学》。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袁司道将这段经文师范朗读一遍,然后又逐句领读几遍,学子们跟读。
萧秋寒一边隔着帘子凝神静听,一边手执毛笔在经文上断句。
“这段经文,朱熹释义为:要使意念真诚,就不要自己欺骗自己。要像厌恶腐臭的气味,喜爱美丽的女人一样,一切都发自内心。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哪怕是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一定要谨慎。品德低下的人在私下里无恶不作,一见到品德高尚的人便躲躲闪闪,掩盖自己所做的坏事而自吹自擂。殊不知,别人看你自己,就像能看见你的心肺肝脏一样清楚,掩盖有什么用呢?这就叫做内心的真实一定会表现到外表上来……总之,这段经文申明了一个主旨——要做到真诚,最重要,也是最考验人的一课便是‘慎其独’,简而言之,就是人前人后一个样,不要人前是人,人后是鬼,一切都发自肺腑,发自内心!”
等到学子们将这段经文熟读之后,他又按照朱熹的注解,讲解其意义,虽然是照本宣科,但是入耳却也透彻精辟。
萧秋寒在隔壁偷听着,也连连点头,这老夫子看着邋遢,还是有几分学问的,便按照他讲解的释义做了笔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吗!
上午的早课,萧秋寒可谓收获颇丰,别人都是使出吃奶的劲练习写千字文里的那几个汉字,而自己却隔壁偷学,先人一步,已经将那整段《大学》掌握了,而且熟读成诵,烂熟于胸,效果比经学班的师兄们还好。
《大学》通篇也就六千多字,可惜袁司道只是每日讲一小段,速度太慢,若不然只需半月自己就能通篇学完。
午餐时分,高步蟾依然是奢侈的三菜一汤,萧秋寒将其热过之后,端进号舍,自己则在书院中寻了一个角落吃起自己的卷膜和鸡蛋来。
“咕噜……”
萧秋寒刚刚将一张卷膜和两个鸡蛋吞下肚,拿起另一张卷膜就往嘴里塞,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咕噜咕噜的怪声。咋回事?自己吃这么多,肚子咋还咕咕叫?
“咕噜噜……”
此时这声音忽又入耳,萧秋寒这才辨出声音是从旁边那棵大树后发出的!他一边狠狠咬了一口卷馍,一边探头向树后看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背靠大树,手捧书卷,生得方口浓眉,面色蜡黄,嘴唇苍白,唯独一双大眼,炯然有神,他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破旧襕衫,肩头和两肘都补了数个补丁,而且宽大不合身,显然是别人舍弃的旧衣服,脚下穿着一双麻底布鞋,沾满污泥,鞋头早已磨破,各露出两个大脚趾。
那少年见萧秋寒愣愣地看着他,口中还吧唧吧唧地嚼着卷馍,顿时肚子越发如打鼓一般连续发出咕噜之声,而且被卷馍那股肉香刺激,口中更是愈加不争气地汩汩直流清水,连续吞呢几口唾沫。
那少年自觉丢人,脸色通红地低头,故作不以为意之态,装作诵读起手中经文。很显然这是一个一日只食两餐的寒门学子,估计家贫连自己都不如,午饭都没有着落,别人吃饭的时候他只能黯然躲在角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