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秋寒吃着烙饼咸菜,回忆起自己穿越之前也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娃子,也是青菜萝卜咸菜疙瘩将他养大,至少是纯天然无污染食品,此时再吃这些东西,居然有一种忆苦思甜的别样滋味和心绪涌上心头。
萧秋寒不禁想起前世读过范仲淹“划粥断齑”的故事。范仲淹年幼家贫,于南都学院读书时,每日煮一锅粥,放一晚之后粥就凝固成一大块,他用刀切成四小块,就着切碎的腌菜早晚各吃两块。他的一个同窗见他生活清苦,便送给一些美味菜肴,范仲淹放在一边全腐烂了,也没有吃。同窗问他何为不吃,范仲淹说:不是我不感谢你的好心,只是因为我吃粥吃久了,心里安定,我若吃惯了这美味佳肴,以后的日子再吃这些粥就难以下咽了!
食粥心安!穿越后的自己与范仲淹的处境何其相似,穷人自当还粗茶淡饭来得安心!何况自己在高府做书童,也是短时间的权宜之计,岂能久居人下?
萧秋寒吃完烙饼,感觉口渴,便起身去厨房找水喝,刚走到门口树荫下,便见四五个经班学子围着一块凸凹不平的石桌一边吃饭一边谈笑,自己的二堂兄萧秋亭也赫然在列。
“二堂兄……”萧秋寒走上前去,笑眯眯的打招呼。
萧秋亭正将一块肥肉塞进口中,回头一看,见是自己的堂弟,连忙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嘴巴,停止咀嚼,那神态仿佛萧秋寒是一只饥不择食的恶狗,要生生从他嘴里的抢走那块肉一般!
“喔,原来是秋寒啊……记着好好读书……”
紧接着,萧秋亭居然硬生生将那块没有嚼烂的肥肉直接吞了下去,只噎得满面涨红,这才懒懒地开口,含糊地应了一声。
萧秋寒瞟了一眼差点憋没气的堂兄,又瞟了一眼桌子上几蝶小菜,霎时目瞪口呆,不就是几个同窗凑份子吃几块肉吗,用得着如此掩耳盗铃的掩饰吗?
老子再嘴馋,难道真他妈来个饿虎扑食,上去和你抢不成?
“诸位师兄慢用!”
萧秋寒满脑子鄙视,一腔悲哀地走开了。
“此人是你堂弟?”
“不是,住一个甲的,碰巧都姓萧而已!你看他那副傻里傻气的德行,八竿子打不着,怎么配当我的堂弟?来,吃菜,吃菜……”
萧秋寒刚走几步,便听身后传来如此对话,不禁连连摇头,这个二堂兄,明明家里穷的叮当响,偏偏爱在人前冒充高富帅,这是一种病,得治!
午课时分,老塾师袁司道喝得微醺,面带酡红,姗姗来迟地走进讲堂。
由于发生了上午那档子龌龊事,袁司痛定思痛,找来《训学斋规》开讲,此书乃是古代学子的行为规范,分为衣服冠履第一、言语不趋第二、洒扫涓洁第三、读书楔子第四、杂细事宜第五等篇目,从蒙学儿童的穿衣吃饭、生活起居、言行举止、读书学习、道德礼仪等均作详细的规定,相当于后世的校纪校规。
“大抵为人,先要身体端整。自冠巾,衣服,鞋袜,皆须收拾爱护,常令洁净整齐。我先人常训子弟云,男子有三紧。谓头紧、腰紧、脚紧……”
“凡为人子弟,当洒扫居处之地,拂拭几案,当令洁净……”
“凡读书,须整顿几案,令洁净端正。读书有三到。谓心到、眼到、口到。心不在此,则眼看不仔细。心眼既不专一,却只仅仅诵读,决不能记……”
“凡为人子弟,须是低声下气,语言详缓,不可高声喧哄,浮言戏笑……”
袁司道用他略带醉意,飘逸悠扬的语调,逐条教习,然后命令所有人熟读成诵,烂熟于胸,作为日后做人行事的准则,违者严惩不贷!
之后大家背诵《训学斋规》,袁司道便仰面躺在太师椅上呼呼大睡起来。这个塾师,实在太不敬业了!
大概到了申时中牌时分,袁司道才从一枕黄粱中苏醒,用肮脏的袖子擦了擦从腮帮子一直淌进脖子里的口涎,让后宣布散学。萧秋寒抬头看了看太阳,还挂得老高,估摸着时间是四点左右,之所以散学如此之早,是因为很多学子还要攀山涉水,如萧秋寒这般还算较近的,也要走上一个多时辰的山路,离家极远的也就只能在社学的号社之中住下来。
走到宿仙村口的时候,已是金乌西沉,倦鸟归窠时分。
“哧……”
萧秋寒牵着毛驴,刚走到塘埂的那棵老槐树下,突然一股清凉金黄的水柱,直朝他的面门射来,他幸眼疾身快,一闪躲开,那水柱正好溅了驴子一脸。
“我操,啥玩意?好骚!是尿……”
骑在驴背上的高步蟾满脸懵怔,不知咋回事,一脸傻逼地凑近驴脸用鼻子闻了闻,连忙掩口说道。
萧秋寒这才抬头,只见老槐树杈上正站着一个衣衫破旧的顽童,两腿岔开,正将那根茶壶嘴样没发育完全的小鸡往裤裆里掖着,脸上正挤眉弄眼地发出恶作剧的坏笑,鼻涕却是流了一嘴,一副打娘胎里出来就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得透顶的摸样。
“呦,原来是脓包你这王八羔子爬到树上放水啊,老子正纳闷呢,大晴天咋就下这么大的雨点呢?你奶奶的,老子自认是捉弄人的祖宗,一肚子坏水,没想到你小子一颗心长了十个窍,干出这种鬼才想出的坏点子,本公子真是要拜你为师了……”高步蟾翻着一双小眼睛斜睨着脓包,阴阳怪气地说。
萧秋寒则是面如寒霜,真是哭笑不得,刚才若不是自己躲得快,就被淋得满头尿水,脓包这小子虽是同龄玩伴,即使再顽劣不堪,这回玩得太不像话了!
“怎么样,我请你们喝的这壶热乎乎香喷喷的茶,味道不错吧……哈哈……”
脓包收回裤裆里那玩意,一边从树上溜下来,一边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眼泪都笑出来了,继而从村口有涌来十来个孩童,围着萧秋寒指指点点,一阵嬉笑。
这些都是同村的玩伴,不过都曾经以捉弄欺负萧秋寒为乐。
“脓包,你干这种缺德把戏,仙人庙的仙人老爷可是看的清楚,小心让你裤裆里那小麻雀烂掉,长大娶不到媳妇!”萧秋寒故作愠怒地说。
“呦,裂瓜,你不得了啊,知道还口了,说话居然利索了!”
“是啊,居然还蒙学了,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傻子,斗大的字认得一箩筐吗……”
孩童们七嘴八舌,围着萧秋寒指指戳戳地嘲讽。
“裂瓜裂瓜,你妈是个二大傻,洗脚的水呀,蒸地瓜,蒸的又面又起沙,被窝里吃,被窝里拉,被窝里放屁嘣得房顶只开花……”
最后这些熊孩子居然一口同声地唱起童谣,骂起萧秋寒来。这让他眉头紧蹙,这群熊孩子不好好治治他们简直无法无天了!
“来来,你们说的这个骂人的童谣老掉牙了,我教你们几个新的!要骂人吗,自然要句句见血,字字入骨才好!”萧秋寒眯起双眼,憨厚地嬉笑一声,露出一口白牙说道。
“你会说骂人的童谣,狗都会说书了!”一个叫狗蛋的孩童嗤之以鼻地说。
萧秋寒嘴角勾起狡黠的笑意,便将后世那些骂人的童谣随便捡了一个,略一改动便说道:“大别山的山,大别山的水,大别山的婆娘爱臭美,美不美,黄牛鼻子蛤蟆嘴,骚不骚,肥猪屁股水桶腰,半夜起来去卖考,茅坑里头摔一跤,尿里翻,屎里滚,臭死你个**人!”
“好!”他话音一落,脓包等人目露惊奇之色,皆抚掌称号。
萧秋寒见撩起了他们的兴致,便趁热打铁将后世那些骂人最狠毒阴损的顺口溜又挑了几个,教了几遍,直到他们滚瓜乱熟倒背如流。
望着这些熊孩子意得志满,满载而去,像是在他身上占了极大便宜似地,不由得窃笑,等着看好戏吧!
你这家伙,这招够黑的!估计他们的屁股要被打开花了!高步蟾翻身下了毛驴,一双狡黠的小眼睛奇异地盯着萧秋寒心中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