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修容公主对莯芙说:“莯芙,刚才多亏你及时相救,不然我性命不保。”莯芙笑着道:“修容姐姐不必客气,姐姐如此姣美,我可舍不得让你死呢。”修容莞尔一笑,道:“你可真是勇敢,黑狼如此凶狠,你也不怕。”莯芙道:“我自幼便生活在林内,终日与蛇虫鼠蚁为伴,早就司空见惯了。”修容正欲答话,前面的克王子突然说道:“你说文将军为……”话说一半,才发现修容不在身边,便下意识喊了声“修容”,转过头才发现修容正与莯芙交谈,本打算过一会再与她聊,可修容已跑到他身边问道:“什么事?”克王子看了一眼莯芙,她似乎毫不介意,开心地回到文世杰身边,克王子顿时释然,问修容道:“文将军师从何门何派?似乎一招一式都能取人性命,尤其是那换形改性之术,着实令人叹为观止。”修容道:“文将军也是我们在断屏山的同窗。”克王子略惊道:“我怎不知?”修容笑道:“你只知舞文弄墨、抟香弄粉,哪会在意文将军这样的粗人。”克王子会心一笑,也不答话,修容接着说:“文将军乃是化理堂执事陶通明的弟子,阴阳交汇诞生万物,化理堂则探求构成万物的阴阳本源,进而重排万物阴阳之气,使其换形改性。”克王子若有所思道:“你我同是两仪院的学子,这些事为何我不知?”修容道:“这些是文将军教我的,你自然不知。”克王子道:“如此说来,化理堂岂不是能随心所欲创造任何东西?”修容笑道:“我原来也这样想,不过文将军告诉我,阴阳之气是万物的本源,无法被创造,也不能被消灭,化理堂只是改变了阴阳之气的结合方式。就如同八卦一样,不同的爻的组合方式成了不同的卦象,但只有长短两种爻。”克王子若有所得,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说是文将军厉害还是李将军厉害?”修容嗔道:“我哪知道?”略一思索便说:“想必是李将军更胜一筹。”二人谈话声渐高,这几句恰好被文李二人听到,二人都是一笑了之,不过李典却想着日后若能切磋一番,便可知孰高孰低。而莯芙自然也听到了,便抓住文世杰的手臂问道:“世杰哥哥你和李将军到底谁更厉害一点?”文世杰笑看着她道:“你以为呢?”莯芙道:“自然是世杰哥哥厉害。”文世杰笑着说:“李将军师从楚忧谷,楚忧谷可不简单,当年陶夫子最为敬佩的便是李将军的师尊,如今李将军的师兄可谓青出于蓝,李将军的功力可想而知。”莯芙道:“哦,不过我还是觉得世杰哥哥最厉害。”文世杰笑着不语。
夜色更浓,极目远眺,远处似有灯火闪烁。妮可xiǎo jiě对大家道:“前面不远便是木庐。”不久,众人便到了木庐,庐外一个男子正等着他们,那男子也是一头棕发,下颌胡须略微浓密,两眼格外有神,他对妮可一笑,妮介绍到:“这位是石碑城的李典将军,这位是石碑城的克王子,这位是修容公主,这位是文世杰将军,这位是莯芙xiǎo jiě。”众位与巴伦一一抱拳行礼,互道幸会,只有莯芙笑着轻轻鞠躬。妮可向众人介绍到:“这是我的兄长,巴伦。”木庐略微有些简陋,却很宽敞,妮可为众人安排了房间,特意给杨立明留了间最为宽敞舒适的大间,妮可推开窗,说道:“你伤得最为严重,开窗透气能助你快些复原,屋内点了绛草,不必担心蚊虫。”杨立明看着妮可道:“妮可xiǎo jiě不必如此面miàn jù到,我虽有伤,不过并无大碍,不日定可痊愈。”妮可走到他跟前,号脉一般抓住他的手腕,说道:“你阴魄俱全,但阳魂涣散,这是内伤,需要悉心调养,不可逞强。”杨立明看着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涌上心头,他本不想就此屈服,但眼前的这个女子,似乎给了他一种难以名状的信任感,他认真道:“谢谢你。”妮可开心地笑了,她走出门,随手替杨立明关shàng mén,说道:“晚安,骑士。”杨立明看着她道:“晚安。”此时,李典吕潇及众士兵正准备入睡,唯有克王子难以入寐,他站在大堂门口,看着外面的森林和森林里的黑暗。巴伦在他身后的方桌上调弄各种兽血,巴伦突然说:“克王子,你可知尤里克的那些狼人从何而来?”克王子回头道:“还请巴伦兄赐教。”巴伦道:“万物生灵各有魂魄,是以各具其形,若人身施以狼魄则成狼人。”说罢取出一小管赤黑液体喂食桌上的田鼠,那鼠顷刻间化作一只袖珍黑狼,兼具田鼠模样。克王子盯着狼鼠惊道:“果真如此。”巴伦道:“此等方术乃是断屏山知命堂执事洛夫所创,尤里克正是洛夫的弟子。当初我与妮可尚在修罗城之时,尤里克曾教过我们一些有关生命的方术。”克王子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修容早已睡下,文世杰在她隔壁房间,莯芙正与他闲聊。虽已子时,莯芙却丝毫没有回房的意思,文世杰道:“时候不早了,你该回房歇息了吧?”莯芙道:“我还不困。”文世杰无奈道:“我困了。”莯芙道:“那世杰哥哥你且先睡。”文世杰道:“你不回吗?”莯芙道:“我过一会再回。”文世杰道:“你不回我如何能睡?”莯芙疑惑道:“如何不能?”文世杰看着她,正欲反驳却一时语塞,只得陪她一同不眠。
第二日清晨,朝阳尚且带着一丝寒意,克王子便已早早起床,他见莯芙未起,不便叨扰,便独自去木庐外散步。约半个时辰过后,日色渐暖,妮可也已起床,梳洗完毕,正好在门口瞧见克王子,见他一脸郁色,便走上去说:“克王子昨夜想必难以入眠。”克王子转过头道:“妮可xiǎo jiě,叫我英克就行了。”妮可笑着“嗯”了一声,英克继续说:“你可知附近最近的水渊在何处?”妮可道:“庐后不远处就有一个,你想现在就去吗?”英克道:“还请妮可xiǎo jiě带路。”妮可道:“那随我来。”二人正欲穿过大堂,正好遇到梳洗完毕的莯芙,莯芙见到二人,便说:“你们是要去往哪儿?”克王子本欲叫上莯芙,见她已起,便说:“我们要去附近水渊瞧瞧,莯芙xiǎo jiě同我们前往如何?”莯芙笑道:“好啊好啊。”
三人行了约一柱香的时间,隔着树丛,隐约可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向前走了百步,便有一瀑布群映入眼帘。数挂瀑布从一座宽矮的小山丘流下,在地面冲刷汇聚成一个圆形渊池,池面如镜,池水清幽,深不见底。池四周乱石嶙峋,犬牙交错。往外是百花盛开,姹紫嫣红,有山茶铃兰,鸢尾牡丹,还有众多未曾听闻的奇花异草,或白或赤,或黄或紫,或高或低,或曲或直。时有百鸟争鸣,不绝于耳,众鸟竞飞,来往不定。英克看着这一番美景,全无半点闲情逸致,他实在想不通这青山绿水,奇花异卉如何能够复国。他赶忙问莯芙:“别处的水渊是否全是这般?”莯芙见他一脸失落,心中不忍,轻声道:“大多如此。”英克看着这一潭清水,难抑心中苦楚,自言自语道:“我竟如此轻易地离父亲而去,石碑城落入敌手,我却独自苟安。”妮可能够体会英克的心情,每每当她想到自己悲惨的境遇,便会来此冥思,这小潭总能让她平复心情。她自然知道这里没有复国之力,只是她明白荆王的良苦用心,她走向英克,说道:“你的父亲没有骗你,他希望你活下去,只要你活着,石碑城复国就有希望。”英克没有答话,他感觉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之中,似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早已隐隐感觉到父亲是在骗自己,只是他尚且还有一丝奢望,可如今这奢望就仿佛沉没在这幽深的潭底。他自然知道父亲的用心,只是他无法解开心中郁结,他更想和父亲一起殉城,而不是独自承受活着的痛苦。妮可和莯芙知道此时任何言语都是无力的,她们先行回了木庐,留下英克一人,祈求他能慢慢化解郁结。
二女回到木庐,众人正疑惑她们三人去了何处,见到二女归来,李典赶忙问道:“二位可知道克王子现在何处?”二女对视一下,随后妮可说道:“英克正在庐后的一处水渊,似乎荆王所说的复国之力并不存在,不知李将军接下来如何打算?”李典思索了片刻,说道:“待克王子回来再行商议吧。”修容接着问道:“那处水渊在何处?我想去看看他。”妮可道:“沿着庐后那条小溪就能找到。”说罢修容别过众人,独自前去找克王子。
过了一个时辰,修容与英克仍旧未归,文世杰与李典开始有些担忧,便打算前去找寻二人,此时恰巧听到二人回庐的声音。李典看着克王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在他见到妮可后就已猜到了荆王的真实用意,若真有复国之力,妮可兄妹也不会在林内隐居多年,想必早就回修罗夺回王位了。英克先开口了:“修容说的在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今之计,是保存复国的希望,明天李将军就带着众位将士各自回乡吧。”李典道:“克王子你有何打算?”英克道:“石碑城是回不去了,是以我决定随修容回汤瓶,他日时机一到,我自当前去知会各位,共谋复国大业。”李典清楚英克的为人,怕他不会轻易罢休,见他如是说,便安心了几分。
深夜,众人皆已睡下,英克悄悄前往巴伦房间,巴伦总是晚睡,见英克前来,问道:“克王子何事?”英克略一迟疑,也不打算隐瞒,便说:“巴伦兄,我想请你赠我一支狼血。”巴伦一惊,问道:“做何用处?”英克道:“如今石碑城落入敌手,我方术尚浅,若有狼血防身,可备不时之需。”狼血调制不算繁琐,自己也暂且用不上,巴伦便不再多问,从柜中取出一支给了英克。
第二日,妮可兄妹送众人出了森林。英克对众将士说道:“时机一到,我将再邀各位共商复国大业。”众将士左拳轻拍右胸,行个军礼,郑重应答。妮可取出一个阴阳罗盘递给杨立明,说道:“随时恭候再来。”杨立明接过罗盘,看着妮可,说:“多谢妮可xiǎo jiě,他日你我定会再见。”妮可一丝浅笑,目送众人远去,众人就此分道扬镳。而莯芙也作别了文世杰,独自去往林内。
修容、英克及文世杰三人沿着煜河南岸一路向东,行至石碑城南,英克说道:“我想去城内打探一番,说不定会有父亲及国士的消息。”修容有些恼怒,嗔道:“你既已答应李将军和我,为何还要一心求死?”英克一脸茫然道:“我只是去城内打探,何来求死一说?”修容道:“那你昨夜向巴伦索取狼血是做何用处?”原来昨晚英克起床去找巴伦,李典早已察觉,第二日清晨便告知了修容。英克见修容已经知晓,脸色一沉,说道:“我国破家亡,无处容身,你如何能体会我心中苦涩?”修容急道:“我如何不能?”修容略一停顿,接着说:“死了自然可以一了百了,但活着不才是你父亲所企望的吗?如今婀娜尚且下落不明,你作为兄长如何能撒手不管。若你此次一去不回,我心中苦涩也不会少你几分。”说完眼角噙着几滴泪珠,一脸嗔色。英克看着修容,此时才意识到世间尚且还有一丝留念,他对修容说:“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修容担忧道:“让文将军虽你同去,以防不测。”英克道:“还是让文将军留下来保护你,我一个时辰后便回。”说罢英克上了渡船,快步进了城。
此时石碑城城门正在戒严,城内尚未恢复运转,英克轻车熟路直奔王宫。王宫的戒备更加森严,他难以找到机会入宫查看,因他对王宫十分熟悉,才不至被发现。他自忖若是父亲和国士没死,定然会被关在大牢。大牢在城外,距北门有一段距离,一面靠山。大牢的看守并不太森严,但四周围墙极高,想要翻入并不简单。英克快速潜行至大牢附近,见入口仅有两名士兵把守,正欲闯入,不料身后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他大惊,回头却发现是吕潇。吕潇说:“克王子,我潜入牢内时,把守的士兵已有所警觉,现在还是先撤为妙。”克王子问道:“你在牢内可有见到荆王与国士?”吕潇道:“没有,只见到了元徽夫子与其他大臣。”原来吕潇与众人别过后,担心崔乔的安危,便快步赶往石碑城,最后在大牢看见了元崔二人,他自知救人不太可能,但见二人暂且无恙,便决定先撤。只是他潜入牢内时惊动了守军,现在守军正四下搜寻。英克见他如是说,便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父王与国士想必已经遇害。”吕潇道:“这也未必,说不定尤里克将荆王与国士囚于王宫之内,以防我等劫狱。为今之计,还是赶快离开这凶险之地。”话音刚落,二人已听到守牢士兵出动的声响,便毫不迟疑地动身离去。二人逃至王宫附近,见有众多修罗城驻军正四处搜寻,吕潇说道:“看来尤里克已知道我闯大牢的消息,克王子不必惊慌,我们只管向城南走去。”英克点点头。二人走过一队士兵跟前,为首的领队叫住二人:“且慢。”吕潇转头到:“将军何事?”那领队道:“去哪?”吕潇道:“城南。”领队看了几眼二人,正欲放行,岂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二位既然来了,何必着急离开。”那人正是尤里克,尤里克正对着二人冷笑。英克在吕潇耳边低语道:“他认识我。”吕潇已知不能全身而退,突然暴起,夺过那领队腰间佩刀,反手怒斩,那一队人马已倒下一半。周围的士兵瞬间包围了二人,吕潇护着英克,持刀与敌军相对。尤里克看着二人,又是一声冷笑,不屑一顾道:“拿下!”敌军一拥而上,吕潇疾速左右各斩一刀,刀锋凌厉无比,敌军不敢靠近。一名士兵欲出其不意,挥刀砍向吕潇后背,英克见状叫到:“小心,吕将军。”说罢英克挥掌击向那士兵手腕,那士兵一阵剧痛,握刀不住。与此同时,吕潇刀锋回斩,一阵裂帛之声,那士兵脖子留下一道血口,鲜血激出,瞬间毙命。尤里克大喝一声,众士兵挥刀齐斩,吕潇先避过身后的袭击,再横刀挡住眼前的攻势,运阴阳之气于刀身,挥刀横扫,刀身似有千钧之力,敌军如何能够抵挡,尽皆受伤倒地。无奈敌军众多,又一批士兵涌了过来,正当吕潇与士兵缠斗之际,杜达已经赶到,他见众部下不是吕潇的对手,遂催动掌力,跃向被围的吕潇,吕潇顿感一股强大的阴阳之气袭向后背,立马转身,怎奈独木难支,胸口挨了杜达重重一掌,瞬间倒地,口吐鲜血。尤里克示意一旁的副将泰史了结了吕潇,克王子见状立马护住吕潇。泰史抽刀走向英克,正欲斩杀,倏忽间,一个石碑城女子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护住英克,她看着杜达说:“如今整个石碑城都是你们的,你为何还要再造杀孽?克王子已经无处容身,你为何非要杀他不可?若你执意放他不过,那就先杀了我。”泰史见过这个女子,他停了脚步,等着杜达的命令。尤里克见状,对泰史喊道:“杀了他。”泰史略一犹豫,随即提刀走向英克,那女子看着泰史的钢刀,闭上了眼睛,从容就死。杜达看见那女子眼角有泪划过,顿时大吼一声:“谁敢动她!”声音中带着浑厚的阴阳之气,泰史吓了一惊,急忙扔了刀,向杜达低头致歉。杜达一脸凝重,说道:“让他们走。”话音落下,众士兵已为二人让出一条道,英克向那女子点头致谢,随后扶着受伤的吕潇离去了。尤里克看了杜达一眼,也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杜达示意众人散去,随后走向那女子,伸出手扶她起来,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那女子对杜达说:“多谢你放克王子离去。”杜达说:“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有刀光剑影了。”说罢二人一同回了王宫。
吕潇英克在城南与修容文世杰汇合后,吕潇便动身回了白海,修容三人则回了汤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