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台前的贵族们小声地交头接耳,走在后排的平民更是扯开了脖子互相吵了起来。对于艾格尼丝的质疑声越来越大,局势开始渐渐失去控制。姬丽皱着眉头看向台下,她敏锐的目光扫过去,一下子就发现了几个有意煽风点火的家伙。姬丽察觉到这是针对艾格尼丝的阴谋,她低声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给她的主人。
“没有关系。”艾格尼丝这时候又恢复了沉稳,“我早就猜到他们要把我搞下去。现在动手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因为现在是音乐节啊。”
“……”姬丽困惑地低下头,她不懂为什么艾格尼丝如此淡然。
“他们这一招出得很好,现在人们对我的质疑变成了‘为什么一个平民可以做到贵族都做不到的事情’。”艾格尼丝摇了摇头,“说实话,我没有办法破解。”
“怎么会……”姬丽难以置信地看向艾格尼丝,她不相信一直以来都无比自信的主人会就这样认输了,“为什么平民不能比贵族强?”
“那是你的想法,现在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偏见。偏见或许是不对的,但是绝对是顽固的。”艾格尼丝叹了一口气,“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我可以抵挡的。甚至于说,实权贵族对我的敌意也源于对于平民的蔑视。他们认为平民不应该站到和他们一样的高度。”
姬丽沉默了,但是她的心中却波涛翻滚。和艾格尼丝长时间的相处之下,姬丽无条件地信任对方。她瞪着那个虚情假意的贵族少女和那个搬弄是非的男人,她想一剑将这两个人腰斩于此。
“不要冲动。”艾格尼丝轻轻地将手搭在了姬丽肩上,这让姬丽浑身僵硬,“她们只是对方请来的演员,你杀了他们又会出现更多的麻烦。主谋还在暗地里看我们的笑话,现在不能做过激的反应。”
“诶?她们不是罗宾斯家的人么?”姬丽单纯的大脑还没能反应过来,她一直以为是罗宾斯家的后人在陷害艾格尼丝。
“她们当然不是。”艾格尼丝哑然失笑,“伪装成其他人我或许还会信上半分,但是罗宾斯家的后人……”
艾格尼丝的笑被贵族女孩的叔父打断了。
“艾格尼丝男爵大人!”他故意强调了男爵大人,地下又是一波热议,“您是不是应该适当地表态了呢?您可以说说您的智慧和本领都师从何人?我尊敬您,所以请您解释清楚。”
“我的本领都是我的音乐老师教的。”艾格尼丝坦然地说道,“就连不是音乐的本领,也是音乐老师教的。”
大家都笑了,艾格尼丝的话和“我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没有什么区别。
“请您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艾格尼丝淡然自若。
“那您的老师究竟是哪位高人呢?”
“因为我和他有过约定,所以我不能透露他的名字。”
艾格尼丝的一番对白让自己身处于更加不利的地位,姬丽焦急地看着艾格尼丝。
“不要紧张。”艾格尼丝笑了笑,“现在还不是我们还手的时候,对方的花样还没有演完。我想幕后的黑手一定会将我置于死地,我也很想看看他的绝招到底是什么。”
“……看来艾格尼丝大人是不想说实话了。”男人继续说道,“我一直以来都很憧憬您,但是今天我却听说了您太多不好的消息。不过我还是想要相信您,相信您的人格。至少,您的音乐曾经让我感动,这代表着您有一颗纯净的心灵……”
“不对!”一直保持沉默,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的贵族少女突然出声了,“帕梅拉不可能有那么高的音乐水平的,我很清楚!”
“玛琪,艾格尼丝大人的歌声闻名整个圣城。”男人摇了摇头,“这一点确凿无疑。”
“叔父,那是因为您没有见过真正的音乐!前几天,我有幸在海选时听到了一位真正的音乐家的演奏!”
会场再次沸腾了。这次议论的人主要是后面通过海选的平民,他们对硫娜的印象很深。这个时候尤多拉也明白过来,她拽了拽硫娜,示意现在是她上场的时候了。硫娜默默站起身,走上台前。她的新形象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不过硫娜本身却毫无自觉。她现在全身心都放在了艾格尼丝身上,只有走进对方身边,硫娜才感觉到一种迷雾一般的东西围绕着艾格尼丝。
那是一种奇异的震动和共鸣。
“原来如此,最后的杀招是你么?”
硫娜沉默不语。
看着艾格尼丝和硫娜的对峙,尤多拉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和硫娜是偶然间来到圣城的,要是我们没来,你的计划要怎么办?”尤多拉对海格问道。
“那就只好我自己和艾格尼丝同台竞技了。”海格挠着头苦笑道。
“你也会音乐?”尤多拉长大了嘴巴,这个男人总能带给她惊讶。
“只是略懂而已……”
两个人正说着,硫娜已经开始了演奏。这次硫娜可以有意识地感觉到妖气透过手中的竹笛挥发出去,就像炊烟一般,在人群之中蔓延开来。直到现在,硫娜也不知道用自己的笛声迷惑他人是否是一件正确的事情。真正优秀的音乐家可以将听众带入自己的音乐世界,但是这样的事情如果变成强制,那么音乐也不再是音乐,而是武器。这个世界上可以称之为武器的致命之物已经足够多了,硫娜不想让自己的笛声也变成其中之一。
带着这种困惑,硫娜演奏起沃华老人交给她的谱子。经过妖力变异之后的音乐将硫娜的心情也带给了听众,迷茫、苦恼和困惑像潮水一般侵蚀着听者的心。之前痛斥着艾格尼丝的贵族少女无助地低头啜泣,大祭司旁若无人地发出呵呵大笑,姬丽则双眼紧闭浑身颤抖。听着硫娜的笛声,众人都被引动了心事。低沉的叹息和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在人们一种回荡。
不过也有一些人没有收到影响。知道硫娜笛声力量的尤多拉有意地用身体里的妖气抵抗,就轻易拜托了硫娜的笛声。她惊讶地看着身边的海格也如无其事。其实尤多拉还是很想看看这个男子痛哭流涕的样子的。另一个没有受到影响的人就是艾格尼丝,她默默注视着硫娜。在硫娜演奏完了之后,艾格尼丝第一个献出了掌声。
“很不错的曲子……”艾格尼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首曲子让我想起了一个熟悉的人。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中年人,他头发半白,左眼处有一个刀疤。”
硫娜困惑地看着对方,她从来没有见过艾格尼丝描述的人。事实上,硫娜以为艾格尼丝会回想起沃华老人。
“他眼睛上的刀疤是小时候留下来的,现在应该已经比较淡了吧。”
“……”硫娜摇了摇头。
“是这样么?”艾格尼丝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硫娜,“这件事情可以以后再说,我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手下?”
硫娜又摇了摇头。
“你会回心转意的。”艾格尼丝露出了莫名的笑容,“既然你已经吹完了,现在就该我了吧。”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硫娜,她看着艾格尼丝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下一刻,一阵诡异的嚎叫声响彻硫娜的耳际。那是一种涌动着**的声音,硫娜好像看到了一颗黑色的树,树上有着丛生的枝丫和盛开的花。每一朵花上面都有一张嘴。那嚎叫声就是从那些嘴之中发出的。一阵甜腻的香味若隐若现,背景的鼓点重重地敲在了硫娜的心上,这让她浑身燥热。一种原始的冲动驾驭了硫娜,她想要靠近那颗黑色的树,去吮吸树皮间流出的白色汁液。
一阵刺痛从硫娜下腹传来,这让她摆脱了幻觉。再也没有什么黑色的树和长着嘴的花,但是那种诡异的冲动还在。硫娜皱着眉头,她已经清楚那是什么了。那种**是硫娜一度熟悉的,妖魔对于内脏的渴望。她慢慢地抽出了腰间的“月刃”。
“这么快就清醒过来了么?”艾格尼丝微笑地看着硫娜。那嚎叫声并不是艾格尼丝本人发出的,那是妖魔的叫声。
硫娜朝着四下看去,众人好像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不动。尤多拉张着嘴怔怔地和硫娜对视,唾液从她的嘴角缓缓流出。看着少女金色的眼眸,硫娜明白尤多拉已经被腹中妖魔的意识所压倒。要是不及时解决的话,或许会在这里觉醒。令她觉得意外的是,海格虽然也呆立在原处,但是他的眼睛却在轻轻震动。这种微小的变化瞒不过硫娜的眼睛,她意识到海格只是装作被艾格尼丝所迷惑。
“很惊讶么?”艾格尼丝走到了硫娜面前,“他们会以为自己还在继续听着演唱会,他们将不会记得这里发生的一切。这真是一种美妙的音乐……不是么?你的确是个天才,但是你手中的笛子只是凡人的乐器。要是用妖魔的喉咙作为乐器,又能演奏出什么样的仙音呢?”
硫娜睁大了眼睛,她终于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把妖魔偷偷运往圣城的就是艾格尼丝,她这么做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让妖魔做乐器,演奏出可以蛊惑人心的音乐。
海格的眼中微微转动了一下,他心中发出了几声苦笑。机关算尽,却没想到竟然只这样。他费尽心机给艾格尼丝罗织了几条莫须有的罪名,却没想到对方背地里竟然赶出了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