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良受到陶明儿一席话触动,心中却想:“刚刚逃出,却又折回。岂不与追来敌人相撞了?”踌躇片刻,胸口一热,立时追了上去。陶明儿见上官良赶来,也不多言,神色间冰冷淡漠,径顾前行。
上官良忽然一把抓住她左手,道:“你等一下,听我说……”
陶明儿恼道:“放开我。”右手拍去,欲给上官良一记耳光。上官良左手飞快一勾,将她右手也抓住,低声道:“你疯啦?对手定然追来,我们一旦折回,岂不是自投罗网?明儿姐姐,你得冷静下。”
陶明儿一怔,镇定片刻,飞腿踢中上官良的小腿。上官良吃痛,慌忙倒退数步,心想:“真狠。不是想扇耳光就是踢人。”
陶明儿道:“你说怎么办?”
上官良道:“暂且藏起来。他们一定以为我们拼命地逃离龙兴村,断不会想到我们只是藏在龙兴村附近。待到夜晚,我们再潜回去。”
陶明儿古怪地望了上官良一下,道:“藏在哪?”
上官良淡淡道:“跟我来。”带着陶明儿绕了一个大圈,转至龙兴村后山。他们绕了一个大圈,约有二十余里,但时而隐藏躲避,时而加速疾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即到后山。立于山下,可听刀枪猛烈相击的锵锵响声,喊杀声夹杂其中,杀气十足。
陶明儿愕然道:“你带我来这?两军就在不远处交战啊。”
上官良道:“正因为这儿是交战之地,方镇南等人断然不会料到我们藏在附近。我们还能登高刺探两军兵队部属、交战境况,先知先觉,何乐而不为?”
陶明儿眼中明眸流转,道:“你点子好多,可以去统率我们的兵队。”
上官良笑了笑,沿着蜿蜒小山路走了数步,回头道:“我没那资格。即便大祠堂之事没有发生,护村兵如同林获的私家兵,我也没法染指。林获生性多疑,即便旁人能带领护村兵,兵队里亦有不少他的眼线。领兵之人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芒刺背啊。”
陶明儿冷哼一声,道:“你看得这么透?好似你是领兵的。”
上官良道:“即便不是领兵的,在林获族长面前,亦如芒刺背。”将龙兴村的规章制度、弊端一一老气横秋地点评了一番,阵阵有词,末了,不忘将林获抱怨一顿,道:“有修行天资的小孩着力培养,资质平庸的却视如草芥,不管不顾,任由自生自灭。我就在他眼中的草芥,从没给我好脸色看。”说着,恨恨不已。
陶明儿道:“因为你曾经不够努力,讨人嫌。”
上官良瞪视陶明儿,理直气壮道:“我不是不够努力,只是我有我的想法。”说话间到了山顶,隐在山崖边杂草丛中,朝下眺望。
陶明儿伏在他身旁,目光直视,怔怔出神,一句“我有我的想法”的话依然萦绕心头。陶明儿自幼得蒙林获特别关照,得其点拨,在修行上始终是同龄人中的翘楚,志得意满。见上官良每日昏昏沉沉、糊里糊涂,不学无术,不禁大为鄙夷。
她却不知上官良很小的时候见修行习术之气大盛,便在思考为何习术?习术何用?他想不通,却给上官不成逼着去好好习术,反而心生厌恶。索性四处闲游、感受自然,于大自然之中寻求恬静的乐趣。如一棵竹子可以看上半天,自称在“格竹”,格物之理。喜好读书,常读的书却是朝廷应试经典书籍、军事兵书,而不是功法秘术。凡此种种,在旁人的印象中,正是一副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样子。
陶明儿望向上官良的脸上。他一脸平静,眼睛充满坚毅,清澈如水。
在远处林间大路上,人影幢幢,尽着黑甲,刀枪相对。那是半月军正与阴魅军激烈交战。不断有人倒下,血流成河,十分惨烈。阴魅军黑甲腰间部位的虎头图案此时散发出血红的光芒,好似吃人的活虎,显得尤为诡异。旌旗猎猎,烟雾缭绕。两军均死战不退,杀红了眼,战况胶着。
上官良观战良久,眉头渐渐皱起。陶明儿心中一惊,问道:“怎么了?”
上官良道:“你可注意到了阴魅军黑甲上闪烁的红光了么?”
陶明儿转过头,放眼望去,但见黑甲成片,好似一朵暗云滚滚。红芒点点,狰狞的虎头图案在翻翻滚滚的黑甲人影中显得很是显目。陶明儿神色微变,奇怪道:“莫非阴魅军的黑甲有玄机?”细看之下,但见一名半月军将弯月刀挥起看向对手肩上,火光立时飞溅。对手竟丝毫未伤,一脚将那名半月军踢开。饶得那名半月军身手迅捷,躲了对手猛然一刺,但依然破甲擦过。
陶明儿倒吸一口冷气,道:“原来阴魅军的黑甲防御力更强。”
上官良道:“我瞧过半月教的半月刀,那可是吹毛立断、削铁如泥,十分锋利。如今遇上了阴魅军的虎头黑甲,却砍它不入,真是有矛必有盾。”
阴魅军仗着人数众多,轮番冲击。半月军人少但武功却胜过阴魅军一筹,训练有素,经过阴魅军数次攻击,依然岿然不动。过了一刻钟,两军鸣金收兵,安营扎寨,形成对峙。西门孤叶站立军前,目视阴魅军,威风凛凛。阴魅军却不急于进攻,开锅煮饭,大烤野味,全然不将对手放在眼里。方才一战,只不过是阴魅军试探性猛攻。
上官良转移位置,游目四望,喃喃道:“半月教华鸿凡护法长老不知领着另一支两千兵队上哪去了?奇怪,那华长老应该展开偷袭了才是。”
上官良将道一子屋内有暗道以及暗道中所遇述说了一遍,陶明儿脸上忽然浮现出喜色,却很快转忧。喜的是龙兴村有了援军,忧的是半月军从此占据了自己的家园,龙兴村受半月教所控。款步走到一棵大松树下,摘下一束松针。手指忽然不小心挨刺了一下,猛地一缩,思绪转了回来,悠悠道:“但愿半月军能打胜这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