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迷迷糊糊之中,上官良忽然听到一个惊恐焦急的声音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围村了,好多人。”只觉身子被摇了摇,劲力很大。上官良缓缓睁开眼睛,见到了孙旺兴那张急躁的小脸,不耐烦地道:“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环视四周,见身处在一间装饰华丽的屋子里,是满香醉上等客房。心知定是昨晚自己喝醉,伏在桌上睡着,给孙旺兴扶到了客房里。床上软绵绵的,睡得正舒服,哪肯起床?
孙旺兴略带哭腔道:“别睡了,火烧屁股了。阴魅神教率两万精兵围村了。”
上官良猛然跳了起来,惊叫道:“什么?阴魅神教来了多少人?”
孙旺兴伸出了两根颤抖的手指,颤声道:“听说有两万人之众。我……哪敢去看?”
上官良瞪了孙旺兴一眼,没好气道:“不敢看,做个缩头乌龟,缩在房子里,等死么?”跑到窗口,凝神望下,但见街道上人头攒动,有老有幼也有壮年,人人手持各类兵器,皆有悲愤之意。林阿天带领约一百护村兵堵住人流,不准出村。林阿天大声道:“现在还没到大家去死拼的时候。大家有冷静,不要做无畏的牺牲。一切由我们护村兵当头呢。”神情冷峻,目光坚毅。
一名白发飘逸的老者手中拐杖猛戳了一下,悲愤道:“老夫老了,但还有一腔热血在,誓与龙兴村共存亡。”
人人闻言齐声呼喊,纷纷请战。人群里一下子沸腾了。他们深知此去如入虎群,但无所畏惧。
上官良眉头一皱,眺望远处山林。山林间烟雾飘渺,隐隐有煞气生起,正朝龙兴村移动,仿佛有千万兵马奔腾。一旁的孙旺兴看得怔怔出神,面色凝重。
上官良急忙转身下楼,孙旺兴猛然回头问道:“小良子,你去哪?”上官良道:“我去看看敌情。”孙旺兴惊呼:“你不要命了?”上官良淡淡一笑,眨眼间不见了人影。孙旺兴摇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敌人势大,犯不着去送死。”
上官良钻入人群,走入小巷里,打算绕道出村。忽然一名少女闪身而出。只见她面容白嫩,一身青布衣衫,细腰挺直,好似一株青松。不是陶明儿,还是谁?
陶明儿道:“你去哪里?”
上官良道:“我出去看看。”
陶明儿道:“半月军已出村应敌。你不要去了。”
上官良脸上浮出一丝不悦之色,脸如白纸,冷声道:“保护家园,义不容辞。敌人就在眼前,让我无动于衷,是万万做不到的。”
陶明儿秀眉一挑,神色郑重地说道:“你不要意气用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上官良沉吟半晌,黯然道:“道一子祭司应该告诉我关于《冥经》的事,为什么他隐瞒不说?他让我盲目为他做事,对我并不信任。”
陶明儿身子一震,道:“你知道了?关于《冥经》的事?”见上官良点了点头,也点了点头,悠悠说道:“不是道祭司不信任我们。他只是害怕我们不能守得了这个天大的秘密,不能担此大任,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昨夜丛林之战,你力敌阴魅教鬼使,我都知道了。你修为上的长进让道祭司惊讶。他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上官良希望能为守护家园征战,但祭司有令,不能不从,一字字道:“祭司大人既然这么说,我听令就是。”随陶明儿走向大祠堂的半途中,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问道:“明儿姐姐,你在新秀比试上没有杀了方俊杰?”他在与孙旺兴交谈中,知道了比试结果:方俊杰夺魁、陶欣儿第二、陶明儿第三。陶明儿与方俊杰对决落败,没能进入决赛。
陶明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静得像一面湖水,有风似乎也不能吹起涟漪。半晌之后,陶明儿冷冷道:“没有。如果要杀了他,也不是在那时候。”
上官良凝注着陶明儿,只见她的额上渗出微小晶莹的汗珠,眉宇间隐藏着若有若无的忧色。在这危急当口,眼神里依然透着坚毅的光芒。举止轻盈,掩不住一股雍容华贵之气。这是自然之气,毫无做作。
两人入了大祠堂,进了道一子居室里。此时,道一子盘膝坐在木床之上,双眼微闭,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打量着上官良和陶明儿。缓缓起身,取下了林威族长画像,展开画卷,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丢入了火炉。上官良、陶明儿均大吃一惊,眼看画像化为灰烬。
道一子朝火炉拜了拜,回身道:“半月教来了,阴魅神教也来了。关于《冥经》一部在龙兴村的消息很快就要传遍大陆。我原以为杀害乌大力的是半月教,是他们自导自演的好戏。唉,我猜错了。两教相争,《冥经》不可留在此地了。趁着半月军在抵抗阴魅教,你们得趁机将《冥经》送出去。永远,永远不要回来了。”
上官良苦笑道:“什么是《冥经》?为什么《冥经》一部会在龙兴村出现?还请祭司大人明示。”
道一子目光放射出不悦的光芒,似在责备上官良多问,但这一道光芒转瞬即逝,重重叹了口气,道:“什么是《冥经》?这得从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说起。周武帝太安元年,也就是三万三千五百五十五年前,北方荒蛮王朝双翼族百万大军入侵,兵锋直指苍云都城。百万大军过处,生灵涂炭,寸草不生,给大周带来一次惨绝人寰的大杀戮。武帝刚即位三个月,时年一十七岁,年纪还小。大周正值主幼国疑之际。荒蛮王朝此次出兵,分明看破了这一点,乘机南侵。当此之时,朝野大惧,动荡不安。群臣纷纷请求迁都避祸。怎料武帝年少气盛,不肯服气,要点将征讨。但满朝文武大将噤若寒蝉,没人敢出头,惹得皇帝大为光火,立刻斩了太尉及大将军二人。满朝文武见状,面如土色,匍匐于地,不敢仰视。这才将迁都避敌的畏战气氛打压下去。”
上官良道:“周武帝果然有天子威加海内的雄心与气度。”
道一子不应,续道:“无人挂帅,周武帝只能御驾亲征。就在石子关口,诱敌深入,迂回包抄,大败了荒蛮铁骑,俘获十几万。”望向北方,目中闪动异光,道:“后来,这十几万俘兵全部被坑杀。周武帝凯旋而归,大赦天下。可一个月之后,边境接连出现诡异的现象。有高约三丈的巨人出没山丘,转眼却不知去向;树木无故枯黄,山野一片萧条;暗云随风吹来,化成厉鬼状……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更重要的是,又过了一个月后,边防守军一部三万军竟神秘失踪,不知去向。武帝大为震惊,下诏追查缘由。但半年时间过去,无人能查知三万军消失的原委。三万大军竟凭空消失了。武帝大怒,当即诛杀了追查此异象的五名大臣。从此,武帝忧惧成疾,口中不断呼喊有罪。御医们均束手无策,臣下也分外焦急。这时,忽然有一名身穿白衣的大巫师求见,声称可以医治皇帝的疾病,只说了七个字‘心病还需心药医’。”
道一子抿了一口茶,清了清嗓门,目光一凝,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接着说道:“大巫师见到了卧病在床的皇帝,当即只说道:‘皇上,您的三万大军我找到了。’武帝愕然,挣扎起身,问道:‘找到了?’大巫师道:‘找到了,但他们都死了。还请皇上随我去祭拜他们。这样,您的病方能痊愈。’武帝颤声道:‘我应该与法师一同去祭拜他们,可……可他们怎么就神秘地失踪,然后……然后死了?’大巫师一字字道:‘请皇上随我前去,一切都知道了。’武帝答应了,随大巫师来到石子关西北二十里处。大巫师指着开阔的原野,说道:‘皇上,他们长眠于此,但魂魄受到压制,需要将他们迁离。’武帝大为惊奇,眼望茫茫原野,长草丛生,心想:‘三万军队失踪不久,埋在此地,怎的却长满了碧油油的野草了?’将疑惑告诉了大巫师。大巫师笑了笑,说道:‘皇上,你只管挖开泥土,找到他们的尸首就是了。’武帝惊惧,命三千人马掘地三丈,果真找到了这三万人马的尸首……”眼里掠过一丝寒意,浓眉拧在了一起。
陶明儿神色微变,颤声道:“他们果然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