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斗如同向日葵的籽一般密布在深蓝的夜空,透过薄云可以看到成片的星团,天边一轮弦月,分不清上弦还是下弦,各处的山包在夜下一片深绿,平整的看不出是植物,倒像是原本的颜色,城堡的庭院里,深棕的树干上爬着牵牛花,虽然没有一朵是开着的。
休吉姆已经回去了,郑日冉说还想让他做王直到最后,他答应下来,但眼中少了的那份热情,郑日冉和丁都看得出来,他的人物已经告一段落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朗祁卜还留在这里,查理和他曾有些交情,二人聊得很投机。大厅里的时钟走到了九点,朗祁卜发现郑日冉已有倦意,便告辞离开,然而临走前,他在查理身侧停了一下,看查理的神色,他似乎是说了什么。
“这下就都清楚了吧?”为了不失礼数,郑日冉硬是撑到现在,本就不擅长交流,也真是为难她了。朗祁卜和他们可不是闲聊,关于肯索糜山的方向辨别以及成因,还有休吉姆,朗祁卜解释得一清二楚。
“肯索糜山原本是座火山,但那火山有不少小口,释放的全是迷幻的气体,这气体不仅可以使整座山蒙上一层虚假的环境,还能混乱人的神经,一旦进去,会立刻被它制造的幻境控制,视觉完全紊乱,感觉方面也将大打折扣,所以你们才无法使用魔力,而且,这种气体似乎还能与迷茫的心情感应,若一个人产生迷茫的情绪,会被它吸引,往中心的火山口走,然后跳下,人就是这么消失的。”
“所以,根据雾……”
“其实根据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迷茫就好了。”
“果然是这样。”丁得意地自言自语。当时郑日冉说不需要两个方向的时候,他就大概猜到这只是个凭据了。
“而且,它还受光线的影响,清晨和黄昏较强,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控制人跳进火山口。至于它的弱点,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外界的空气,只要换一次气,就能削弱它对自己的影响。”
“所以那三个老人才知道方向啊!那他们是怎么出来的呢?”
“那是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没有杂念。我去问了他们到那里去的目的,都是游玩,当年他们还不知道危险,这种情绪让那气体的引诱能力降低,他们没有到中央去。”
“这样啊……”
“顺便一提,其实分出真正的方向也不难,根据以前那里的tú piàn,每个小洞口的位置现在都长了青红色的草,每个方向的都不一样。”
环境变化前后一对比,就是指这个吧?她大概一开始也打算这么说,但后来想想觉得麻烦,也就算了。
既然知道了原因,解决起来也就好办了,虽说也许不会有人到那里去,但谁敢肯定没有意外呢?肯索糜山已经派了卫兵,应该不会有人进去了。有人征求郑日冉的意见,问她要不要彻底解决那些气体,郑日冉说暂时不用。
对于休吉姆,提起他时朗祁卜明黄的双眸填满了感伤和怜悯。
1000年,托布里亚凝聚力完全停止上涨,后来凝聚力急剧下降,他尝试多种措施,效果并不明显,由于凝聚力过低,药材的效果也大大降低,导致他的母亲因病去世,当年,还是男孩的他在母亲坟前发誓,一定会阻止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加之他母亲临终前叮嘱他:如果可以,让所有国家都一起繁荣,那样的话,一定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他的母亲一直是一位温柔的人,她不愿意看到有人受伤。那时,1626岁的他决定,竭尽所能让悲剧不再发生,包括其他国家。
过一段时间后,他无意中从一对情侣口中听到这样一段话:“以前我总是嫌你烦,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最危险的时候,只有你愿意陪在我身边。”他心中泛起一缕波澜,派人调查,发现这对情侣之前并没有交往,男生一直追着女生,但是女生一直不领情,直到这场劫难降临,女生才明白谁是最爱她的人。
经历劫难,才知道珍惜吗?这或许……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那以后,休吉姆开始观察人民的生活,在他们身边引发适合的劫,并且让人加以引导,这方法取得了很好的成效。托布里亚在二百年后凝聚力恢复,并开始了上升趋势。休吉姆便用这样的方法帮助其他国家,为了母亲的遗言。
除了与圣克里丹一战,休吉姆没有让任何士兵牺牲,他的能力是——形造。那些士兵,都是他自己造出来的,原料是纸人,这看似逆天的能力背后,是要以生命为代价的。圣克里丹的人大多是勘实一族,这一族人的能力是看透本质,类似于催眠一族,所以战斗时休吉姆不得不找真正的人,若被发现士兵是纸人,那他说不定会被秒杀,目的也就达不到了,没想到朗祁卜王子连同他的目的一同看透了。
他一直都很努力呢!当发现很难再坚持下去的时候,遗憾和不甘交织在一起,纠缠了好久,他想,至少要帮助下等的国家,至少要过了最低的坎。这次,若不是克卜特,那些大战中的国家全部要他一人来处理,克卜特和圣克里丹合作,不会产生不必要的牺牲,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吧?
让人悲恸的是,这样拼命的一代王,支持他的国民只有身边的两个仆从,像墨兹荼一样,大家团结是因为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不过真没想到您会来,圣克里丹不是不愿插手任何国家的事吗?”
“这个……我只是对这位公主殿下有点兴趣。”他笑着向郑日冉看去,她端着印有蓝蔷薇的茶杯,看起来刚想凑近唇边。
“谢谢您之前的帮忙。”她很镇定,关键场合,她总能有出人意料的气质。
“当初我还很担心您能否委婉处理呢!没想到竟然那么直率,亏人民能理解啊!”
“请等一下,当初?”查理和丁同时怔住,继而,他们看到朗祁卜王子意味深长的笑容。
“之前的失踪事件,就是他做的。”郑日冉抿一口红茶,不紧不慢地回答着他们的疑问。
原来那时候处置那些她眼中无可救药的人的,就是朗祁卜王子啊!那时她的“拜托你了。”对象就是他吧!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一直到九点,回到最初的那一幕,朗祁卜起身告辞,顺便在查理耳边说了什么,郑日冉刚好习惯性地转头看其他人的反应,所以没有发觉。
战争还在继续,塔里特和帝普利斯还没有结束,没有硝烟,有的是背叛和心痛,夜里的星星都藏起来,月亮从云后悄悄露出一点头来。靠东有一片空地,那就是这次的战场。
催眠一族的战斗向来是安静的,悄无声息,因为太过安静,所以,只要不发出声音,也许没有人会太过注意战场以外的情况,比如,城堡。
“我帝普利斯还有能阻止你的人吗?”
“这您还不清楚吗?”
好了,到睡觉的时间了!布梭格唇角勾起一道弧线,妮娅莎的金眸逐渐黯淡。妮娅莎身旁还站着帝斯娅,她目睹着这一切,无法动弹,她的神经全部被布梭格麻痹了,她只能站着,一动不动。
一会儿,妮娅莎的身子动了一下,眸色又开始恢复,帝斯娅松一口气,见妮娅莎转过头来,她出于反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反射,就想对她笑,但是,她笑不出来,这种事,她笑不出来。
“帝斯娅,是你消失的时候了。”妮娅莎面无表情地这么说。
这边已经安宁了,至少人民是这么想的,不算休吉姆的贡献,单是打败一个强国就足以振奋人心,山上的矿产,大概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开采第二批了,有时月光亮得烈了些,可以看到石块中闪烁的光点。
“你居然吞并了托布里亚!”房间里,有人在等她呢!也难怪,毕竟是在托布里亚诞生的,只是,这件事对他来讲有那么重要吗?
“难道你还想看休吉姆王子力竭而死不成?”
“就是他害了斯洛瓦!”
“所以你才这么激动?”她泰然自若,对方的怒火没法奈她分毫,她散出的气势恰好将这些戾气卷开,倒有种四两拨千斤的感觉,“因为我放了他,因为他还是王,所以你才来找我?你想杀了我吗?”
别忘了她只有十七岁,在hé píng环境下的十七岁,但从她的眼中看到的世界,为什么都是黑白的呢?
“杀了你也没用,我只想来问问你,什么时候调查斯洛瓦的真相!”
“真相……谁知道呢!”眸光一闪,他的身子已经在她手里,她托在眼前,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擦拭早已渗透的咖啡,“真的,很在意呢!其实,我很想问问你……”
问了又有什么用呢?只要想逃脱,就不愁没有理由。
辛德瑞拉公主,日冉该怎么办呢?
这一晚,她在床上翻转了几十个来回才勉强睡着,而有意要和她作对似的,这之后不到一个小时,外面混乱的声音就让她清醒了,大厅似乎出了什么事。
“你说清楚一点啊!”
“就是、就是布梭格和妮娅莎一起,想让我消失……”
“你们不是在开战吗?他们怎么可能一起?丁呢?”这种时候,丁又到哪去了?刚才还在的啊!
“她是不是想说,妮娅莎公主被控制了?”瞬手臂横在腹前,带着一抹习惯性的微笑。
众人也没觉得奇怪,再看帝斯娅开始疯狂地点头,就知道瞬说的没错了。不过,若不是被公主殿下的某件事搅得心神不宁,这种程度查理也听得出来。
“没人能解开,大家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就是醒不过来,一直说我该消失了……”说着,墨黑的眼睛中不断流下泪来,一个劲说着要帮帮她。
“别急,布梭格王子有没有多说什么?说不定能找到破解的方法!”
“这个……”
此刻,郑日冉正坐在床上拼命揉着额头,好不容易睡一会儿,偏偏这个时候来捣乱!
“没问题吧?”站在她身边的人搭过手去,碰了碰她的额头,“出汗了?身体还是这么虚。”
“你真的不去?”她放下手,他的手也就一并拿开了,她还真是不擅长拒绝啊!
“你们都阻止我,我也不是没眼力的人不是?这样你也多少轻松一点,至少不用天天盯着我。”他让语气尽量轻松,她疲惫的时候,还是不要再让她感觉到多余的压力。
“帝斯娅那边,达尔泰在吗?”
“嗯……在呢!”
“那就好,他应该可以处理的很好。”郑日冉捏了捏手指关节,最后握住左手食指,她低着头,但他还是可以看到她的眼睛时不时往床头柜的书瞟上几眼,然后一副叹息的样子。他看着这样的郑日冉,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再问问看呢?最后他还是决定保持沉默,毕竟她的思维不是自己能想到的,而且,她太过敏感,万一哪句话不对,让她振作就会更加困难,就像他跟查理说的,还是看运气吧!祈祷性格刚好适合她。
“对了!”大厅内,帝斯娅安静一会儿后又喊出声来,“他说了一句‘让你看看吧!’还冲我笑!”
“听这话,不像是控制,倒更像是……”
“原来是这样!”与周围的声波有些突兀,回头,暗红的双瞳还是让人不由自主产生安全感,“帝斯娅,或许,妮娅莎公主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