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献布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老太监往上再献的时候,多少会提到自己,哪怕只是一句,能进入更上层的眼中,也就值了。王志已经铁了心要把九千岁曹化淳这个大靠山傍上了,只要傍上曹化淳,就等于是傍上了天子,这可是天下间最大的靠山了。之所以不选择朝廷大臣,实在是他信不过那些个伪君子。
明末的朝堂上,也就剩下那些所谓的清流伪君子了,偶尔有一两个真正心系天下的,也被淹没在历史的浪潮中。因为派系争端越发尖锐,朝堂上哪怕有一些人想要为百姓做点事的,也会被敌对派系的大臣们各种攻讦,各种陷害,而导致一事无成,郁郁而终。这其中最著名的就属温体仁和卢象升了。
温体仁是明末名臣,虽然也很热衷权势,排斥阉党,但总的来说,他是一个心系天下的阁臣。可惜,把周延儒赶下台自己上了台,却又因东林党派系官员各种不配合,各种刁难,以致于碌碌无为,被皇帝免职。
深知历史的王志,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阁臣算什么?朝堂大佬算什么?他们真正拥有说一不二的权力吗?恐怕不是这回事啊,真正说了算的,还是天子,嗯,再加上一个曹化淳。这个时间段,曹化淳还没有下台,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九千岁曹化淳,提督京师,权势滔天。崇祯没上台的时候,九千岁是魏忠贤,那个比曹化淳还要狠毒,文人集团对魏忠贤那叫一个恨啊,已经到了哪怕是死也要弄死魏忠贤的程度。曹化淳也狠,但只要你不招惹他,他倒不会无故搞你。也因为这个原因,曹化淳现在跟东林党的关系还算可以。
东林党在朝堂的势力太大了,王志又信不过这些人,所以只能走曹化淳这条路。仔细考虑良久后,当晚,王志找来几个裁缝,把赵掌柜拿来的那匹布做成了好几样物事。几件长衫外衣,一件军袄,三个公文包模样的布包,三个包每个样式都不同。同时,还有一些长衫短衫,以及一些接近后世风格的大衣裤子。而这些样品,将会成为他接近曹化淳和崇祯的敲门砖。
帆布生意,真要说赚头,也就是一锤子的买卖,只有头一回,才有赚头。毕竟这种布料并不具备什么保密性,手艺高明的织工一眼就能看出来底细,没有什么独家可言。头一批钱赚完后,以后就只能细水长流,薄利多销,赚点辛苦钱了。
东西弄好后,王志亲自送到万花楼,送到老太监面前。看到新出来的样品,老太监大是满意。特别是那件太监服,一看就知道是给自己订制的,就连那大小,也跟自己的身材非常贴合。老太监满意地点着头,说吾儿有心了,然后把东西包好,准备启程进京。按说守备太监无事不能随意进京的,但这次事关紧要,恐怕还只能他亲自去。
次日,王泽启程进京,不知是不是心血来潮,王泽竟然要带着王志一起进京。考虑良久后,王志没有同意去京城,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真同意了,王志就得考虑一下老太监的用心了,说不定老太监这是在考验自己的忠心?万一到时候老太监老太监怀疑自己,给自己穿小鞋,那就扯淡了。当然,还有其他考虑,现在自己势力太弱小了,可以说没什么势力,冒然面圣,也不是什么好事。
九月的北京,已经下过好几场雪了,小冰河时期,天气冷得让人受不了。如果是在后世,这个时候正热着呢,再过一个月才是所谓的秋高气爽。而现在,大家都已经穿上棉衣了,当然,棉衣也不是谁都穿得起的,普通平民也有很多穿不起。
这个时代的棉衣,跟后世的二十世纪末的普通人家穿的棉衣,材质基本一样,都是外面一层布,里面装着棉花。不过,现在棉花的价格可不低,做一套棉服,花费可是不低呢。再加上战乱,田地荒芜,别说种棉花了,连粮食都不够,哪有空余田地种棉花?宋末明初棉花种植已经开始向全国各地推广了,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区分南棉和北棉的。坦白地说,北棉要比南棉质地好得多,但北方战乱太多,棉花产量反而不如南方。
皇宫还是那个皇宫,跟后世的北京紫禁城没什么大的区别,只不过里面住着崇祯皇帝,和他的皇后妃子,以及一大堆太监宫女。崇祯时期,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几乎可以说是历史上最少的时代了,皇帝勤俭,为了节省开支,把很多宫女都放良了,太监也遣散了很多。
今天,崇祯的心情还算不错,可不嘛,有人给他送礼,心情能不好吗?虽然送得是些衣物布包,但崇祯可不是那种只喜欢宝贝的皇帝,也不是那种没见识没主见的皇帝。他自己的衣服补丁贴补丁的,而这些衣物呢?大眼一瞅,崇祯就喜欢上了,这布料太好了,厚实细密,结实耐用,太对自己胃口了啊。这样的布料做出来的衣服,可不容易穿破,也省了皇后每天缝缝补补了。皇后那么好的一个女人,每天为自己缝缝补补,那手常常磨得一个水泡接一个水泡,看着就心疼。
曹化淳和王泽弯腰站在皇帝皇后两边,小心翼翼伺候着,皇帝没开口,他们不敢说话。忽然,两个老太jiān tīng到皇帝问话了:“这布料朕很喜欢,不知是何处所出啊?”闻言,曹化淳看向王泽,王泽看了干爹一眼,向崇祯作揖道:“启禀陛下,这些衣物乃是奴婢在南京城新收的一个干儿子发明,奴婢见此布用处极大,就赶忙进京献给陛下。”
“哦?南京城啊,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此种布料确实用处极大,这些衣物布包,朕很喜欢。”说完,崇祯没下文了,送些衣物布包而已,你指望崇祯赏你什么?他要有东西赏赐,还能穿带补丁的衣服?开什么国际玩笑!这时,曹化淳作揖道:“陛下,王泽此次进京的目的,可不仅仅是献礼这么简单,昨夜王泽进京城,曾与奴婢说了一件事,这件事,奴婢觉得大有可为。”
“哦?何事?”崇祯这下来了兴趣,静静看着曹化淳,等着下文。曹化淳看看殿内,好吧,没有其他宫女,只能他们这四人,那就好。于是,老曹开口说道:“陛下,王泽昨夜回来后,与老奴商量过,他认为,这种布料,可以作为陛下的一个来钱进项。陛下勤政爱民,体恤百姓,无奈囊中羞涩,身为天家,连吃饭都只能每餐四菜一汤,实在是为难啊。这些是为什么?还是钱闹得!老奴认为,可以由陛下暗中开一家布庄,皇后娘组织内务局织工们赶织此种布料,制成衣物在京城贩卖,所得进项,作为陛下体恤百姓的赏赐。”
听了这番话,崇祯沉默了,作为天子,天下至尊,从事贱业,如果被朝臣知晓了,恐怕会被以死相谏啊。可是他崇祯是真的穷啊,简直是穷怕了,别的皇帝浑身珠光宝气,随便赏个人就是几千上万两,珍珠宝玉成堆,他呢,口袋比脸干净。每每想到这些,崇祯都想做绿林好汉,杀富济贫。谁富?那些朝臣富有,盐商富有,晋商富有,作为天子,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只是他不能动手,干系太大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