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大队官兵安营扎寨,井然有序,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灵远来到中军帐第一眼便看到了刘明,单膝跪地说道“属下五品带刀侍卫卓令远参见刘公公。”
刘明微笑着说道:“你就是卓帮主的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
灵远答应一声,心里却不仅想着‘果然是贵人多忘事,这才个把月时间就不记得两人在青峰帮已经见过一面了!’
刘明也废话,交代几句官话,便放灵远去见卓铭志,更加证明了灵远所猜不错。青锋帮作为客卿在军营角落占据一席之地,灵远到的时候正赶上卓铭志跟一众青锋帮人等整装待发,灵远上前报道:“五品带刀侍卫卓令远奉刘公公之令到青锋帮账下听令。”
卓铭志点了点头说道:“你为待罪之身,本不该随帮中弟兄同付崆峒,只是你有功名在身,刘公公又对你颇为看重,如今朝廷需要你效力自不能推辞,你如今还是忠义堂堂主,就继续带领忠义堂兄弟,待此间事了再行按照帮规处置,你可愿意?”
“多谢帮主,属下愿意。”
“盼你此行能多立功劳,将来自可从轻发落。”卓铭志说完不再去看灵远,转而面对青锋帮众人:“此行吉凶难料,青锋帮上下务必勠力同心,配合朝廷擒拿杜仲秋,出发。”一行人跟随朝廷大军,直奔崆峒而去。
一路上灵远跟在卓铭志身边,想要表达一下对父亲的感谢,怎奈天生最笨,特意去讨好别人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即使这人是自己父亲!两人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只是以前两人聊天甚少,几天下来倒也增添了几分亲近。只听灵远问道:“父亲,刘公公携三万大军缉拿杜仲秋,不知为何还要我们配合?是为了让我们借机扬名吗?”
卓铭志笑了笑说道:“刘公公跟咱们不过是互相利用,他之所以要咱们配合,当然有让我们扬名之意,咱们是他手里的刀,他当然希望越锋利越好。但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刘公公仇敌太多,而他众多仇敌之中有一个人绝对有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能力,他最看重的不过是为父这一身武功,可以确保他安全罢了。”
灵远第一次听说如此辛密,好奇道:“刘公公这个仇敌是谁?”
卓铭志也不卖关子:“正是天下第一剑顾恒求。”见灵远一副不理解的表情,这便继续说道:“至于原因刘公公没说过,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也正式因为这个缘由我们父子才能相认呢。”
灵远想了想问道:“可是因为扬州之事?”
卓铭志眼神里带着赞赏说道:“不错,当年长乐帮在扬州对秦家发难就是咱们青锋帮在背后支持,而授意之人正是刘公公,为的是逼顾恒求现身,结果刘公公的目的没有达到,咱们父子倒是因此能够相认。”
当年卓铭志曾经问过自己神丹是从何处得来,而自己并没有说,那时并不知道卓铭志是自己父亲,如今灵远自然如实相告:“其实当年给我神丹的正是顾恒求。”灵远本想说对付秦家确实能够引出顾恒求,但想想秦家跟自己交情匪浅,黄玲更是寄居秦家,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对付秦家,所以后半句生生忍住了。
“你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卓铭志笑了笑继续说道:“对付秦家不过是为了应付刘公公而已,要对付顾恒求的是他而不是咱们,要是将此话告知刘公公,他再叫咱们去扬州对付秦家,岂不是自找麻烦?反正刘公公这十几年想对付顾恒求都没能奈何得了,也怪不到咱们办事不力。更何况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为父还是懂的。”
灵远点头表示明白,又问道:“那刘公公不是应该要父亲护在他左右吗?”
“如今刘公公身处大军之中,即使有人能冲破大军防护也要知道刘公公位置才有一丝机会,我若是护卫在旁岂不是暴露了他的位置?所以只有他现身之时才需要我保护,平时倒能落个清闲。”其实这个道理相当浅显,若不是灵远来问,卓铭志又岂会如此耐心?灵远听完也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惭愧不已,暗暗发誓以后要找机会多读书才是!
卓铭志倒是并不在意,只是话锋一转,神色间郑重了很多,缓缓说道:“远儿,熟话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你放走丁全,我关了你几天,有没有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灵远倒还真是想过,这便说道:“我触犯帮规,愧对父亲,以后不会再鲁莽行事了。”
卓铭志摇了摇头说道:“帮规都是我订的,触犯不触犯自然是我说了算。你是我亲生,咱们父子连心,只要你犯的错在我能力范围内,为父自然是要护着你的,你所说的这些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灵远心中一暖,随即问道:“我却是想不到其他了。”
“你就是太实在了,不过也总比太过圆滑好一些吧!”卓铭志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是少帮主,我这个帮主的位置将来定然是要传给你的,这青锋帮其实就是咱们父子二人的青锋帮,所以你以后行事要站在青锋帮的立场来考虑问题,懂了吗?”
灵远点了点头,卓铭志说的他自然懂得,可是一直以来自己对青锋帮的归属感并不是很强,即使在知道了卓铭志是自己父亲后,也总是认为青锋帮是父亲的青锋帮,虽然今天父亲将话点明,但他正当壮年,当不当帮主这事还太遥远,灵远也懒得去想,只是要自己以后站在青锋帮立场来考虑问题灵远觉得还是没有错的,当即铭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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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锋帮众人跟随大军在平凉城稍事休整,直接开赴崆峒山,大军在山下安营扎寨,刘公公在亲卫军护卫下会同青锋帮众高手上山而去,来到崆峒门前,正要叩门却见大门自行打开,杜仲秋带领崆峒门下出门迎接而来,杜仲秋当先行礼说道:“草民杜仲秋拜见刘公公,不知刘公公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刘公公一如既往笑容满面,反问道:“杜掌门,明人不说暗话,我既然千里迢迢亲自前来,你还要心存饶幸吗?”
“草民不明白,请刘公公示下。”杜仲秋不卑不亢,缓缓道来。
“杜仲秋,你刺杀刘公公已经东窗事发,今天便是要抓你归案,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若要反抗,我大军过处叫你崆峒片瓦不留,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提醒你。”说话的正是禁军统领于成龙。此人能够做到禁军统领全赖刘明保举,所以一向唯刘明马首是瞻。
刘明安坐马车之上,等着看杜仲秋要如何应对。恰在此时一个声音从林中传了过来:“于大人不愧为禁军统领,说话口气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啊。”话音落下,一行人从树林中走出,当先一人正是号称西北屏障的朝廷兵马大元帅吴疆,而说话的却是他的参将马宏图。未等于成龙出言反驳,吴疆先行说道:“刘公公可是稀客,不知到我这西北不毛之地有何贵干?”说话间只见身后旗帜招展,竟有大军于林中列阵。
“我此来不过为了些许小事,不想倒是惊动了吴大人。”刘明笑着继续说道:“咱家此行是奉圣上谕旨,吴大人如此兴师动众,让咱家实在不解,莫非是将咱家当成了仇敌不成?”刘公公说话间气定神闲,视西北军如无物,倒是颇有一代权臣气概。
“刘公公说笑了,大家一同为圣上办事,怎么会是仇敌?只是圣上知会我乃是说刘公公率领禁军巡视北方边境,却不知为何跑到了崆峒山?此处已经隶属我管辖范围,刘公公带领数万大军进我辖区,我自然是要来问上一问的。”吴大人不甘示弱,反将一军。
“我巡视边境偶然发现朝廷亲犯,咱们为人臣子自然要多为圣上着想,既然遇上了不能装作看不见,这便一路跟随而来,不巧竟然进入了吴大人辖区,没能提前告知吴大人,却是咱家失礼了,吴大人且恕罪则个。”刘公公嘴上说恕罪,确殊无赔罪的意思,只听他继续说道:“此间事情咱家自能料理,吴大人请回吧。”
“既然人犯逃进了我的辖区,按例我有缉拿的责任。刘公公只需告知人犯是谁,我自会差人捉拿,到时候押解回京交给刘公公处置不在话下。”
“王大人所言不差,但此人犯正是因为行刺咱家才被通缉,咱家自然想亲手捉拿,咱家这点小小心愿还望王大人成全。”
“哦,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行刺刘公公?”吴疆义愤填膺问道。
刘公公指向崆峒大门:“崆峒掌门杜仲秋。”
吴闻言面露难色,思虑半晌这才开口说道:“杜掌门一向奉公守法,经常协助本官治理西北治安,为朝廷立功数不胜数,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刘公公可有证据行刺之事确是杜掌门所为?”
“怎么,吴大人对咱家说的话还信不过吗?”刘公公面露不悦。
“刘公公一言九鼎,天下皆知。”吴疆话中讽刺的意思一闪即逝,只听他继续说道:“只是此事刘公公身为苦主,理当避嫌才是,不然徒然惹世人非议怕是于公公名声上不好听,若是有真凭实据,本官立即差人将杜掌门拿下交给公公处置,公公意下如何?”
“怎么,咱家拿人还需要吴大人同意不成?”
“出了我的辖区刘公公要拿什么人自然不关我事,但现在既然是在我治下,凡是要讲一个理字,刘公公若是有证据不妨拿出来,若是没有,虽然本官也想成全刘公公,但怎奈国法大于人情,请公公见谅。”
“我若是不见谅,你待如何?”说话间山下禁军得令,爆一声吼,声音响彻云霄。吴疆也不答话,只是挥了挥手,后方军队同样吼声震天,不甘示弱!
眼看双方僵持不下,于成龙上前悄声说道:“刘公公,不妨将崆峒告密之人叫出来作为认证,看吴疆还有何话说。”
刘明摇了摇头:“就算咱们人证物证齐全,吴疆依然可以死缠烂打,有没有证据不是关键。”
于成龙一听,也没了主意,心里暗想:‘不能真的跟他干一架吧。’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西北军虎狼之名早已传遍天下,谁要跟他们为敌,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刘公公微微一笑。转过头看向吴疆:“我就给吴大人一个面子。”说罢挥了挥手,招呼众人下山而去。
一行人走出崆峒视线,于成龙凑上去恶狠狠地说道:“刘公公,咱们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给吴疆涨了志气?只要公公说句话,我带领三万大军干他妈的。”
刘公公斥到:“胡说,此事咱们并不占理,真要拼杀一场,不论输赢,回去圣上还不要了咱俩的人头。”
于成龙闻言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刘公公继续说道:“先让他得意几天,咱们暂且先回营寨,我自有计较。”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禁军和西北军隔山对峙,谁也没有走得意思。于成龙等了三天,见刘公公没有动静,实在是坐不住了,这便来到刘明大帐,见刘明正安坐帐中,小心的开口问道:“公公,咱们已经扎营三天,看来要耗走吴疆是不太可能了,不知道接下来公公有何打算。”
刘明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笑着说道:“别急,今日午时便有分晓。”
于成龙闻言只好告退,到了午时,又迫不及待的来到刘明帐中,见刘明神色似乎有异,这便小心说道:“公公。”。刘明见他到来,招呼他落坐,把手边的一封信随手扔了过去,于成龙连忙将信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五十万两’。于成龙不明所以,看着刘明:“公公,这是?”
刘明低声说道:“我派人联系瓦剌二皇子,要他带兵到西北边境走上一圈,作为报酬,岁供多给他加十万两白银。”
于成龙苦着脸说道:“公公,十万两白银啊,就这么白白便宜了他,您怎么做起亏本买卖了!”
刘明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于成龙说道:“他来走上一趟,吴疆自然要撤兵防守,剩下一个崆峒,还能起什么风浪吗?”
于成龙恍然大悟说道:“公公高明,那二皇子怎么说?”
“回信不是在你手上吗。”
于成龙又拿起信看了一眼,惊声喊道:“五十万两!”惊讶马上变成了气愤:“十万两老子都嫌多,这狗贼莫非失心疯了,老子日他姥姥。”说话间把信撕了个稀烂。这才抬头问道:“公公,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刘明没好气的说道。如果刘公公都笑不出来了,那是真的没办法了。
于成龙见刘明不高兴,不敢多说,想来想去一拍脑门:“卓帮主不是说武功高的很,让他去把人做了怎么样?”说着比了个杀的手势。
“你以为杜仲秋那么好杀?崆峒老窝里的高手数都数不清,十个卓铭志进去也是白搭。不然我带着三万大军来干嘛?”刘明哼了一声,低头喝茶,茶还没到嘴边突然抬起头来自言自语道:“暗着不行,明着来又如何?”
于成龙不解,问道:“公公,您说什么?”
刘公公嘴角又挂上了招牌式的微笑,并不回答,而是吩咐道:“去把卓帮主请来,就说咱家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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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刘明一行人再次上崆峒登门拜访,杜仲秋依然出门迎接,礼数周全。吴疆自然也还没有离开,耗了三天刘明还不肯走,他也是无可奈何,如今也懒得客套,直接黑着脸问道:“刘公公可是来告辞的?”
刘明笑着说道:“这崆峒山风景宜人,咱家这几天身心愉快,感觉年轻了好几岁,自然舍不得这么快就走。”
吴疆懒得废话,哼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刘明也不去理会他,继续说道:“咱家这次是看热闹来的,倒是卓帮主有事找杜掌门商量。”说着向后一仰,半躺在软轿中,示意与自己无关了。
卓铭志上前一步说道:“杜掌门,前些日子我京城四名弟子被杀,有人证实是你们崆峒所为,望杜掌门给我们青锋帮一个说法。”
杜仲秋奇道:“此事我倒未曾听说,卓帮主不妨说的详细些。”
“我青锋帮四名弟子护卫刘公公之时被刺客所杀,我身为帮主是不是应该为帮中弟子讨个公道?”
“卓掌门,此事我概不知情,恐怕你是找错人了。”
“如今我来找杜掌门跟朝廷无关,江湖中人敢作敢当,杜掌门不敢承认莫非是怕了我青锋帮不成?”
“我崆峒位列四大门派,你们青锋帮虽然小有名气,但如何能跟我们崆峒相提并论,卓掌门这么说话不怕江湖人耻笑吗?”
卓铭志不为所动,拔出手里的钢刀说道:“据我所知,凶手虽然逃脱,但臂膀受伤,杜掌门若是赢得下我手中钢刀自然得证清白,到时候我赔礼道歉不在话下,如何处置也听凭杜掌门吩咐,不知杜掌门可敢应战?”
吴疆在一旁看着,不知刘明打的什么算盘,只是江湖争斗官府一向不插手干预,便也只在一旁静观其变。
杜仲秋还未答话,只见他后面站出一人,却不是丁全是谁!灵远看到丁全出现,不知是喜还是悲,一时间心情复杂,眼睛盯着丁全一瞬不瞬。丁全确没注意灵远,在杜仲秋耳边低语道:“卓铭志武功深不可测,掌门不可应战。”
杜仲秋轻轻点了点头,给了丁全一个肯定的眼神,丁全当即走上前去,拱手说道:“卓帮主,江湖中想挑战我家掌门之人不在少数,若是我家掌门每个都答应,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怕是没一天清闲,卓掌门请回吧。”
灵远在一旁听得清楚,顿时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强烈的冲向大脑,心中只有一句话在回荡:‘他说过不再与青锋帮为敌!’‘他说过不再与青锋帮为敌!’‘他说过不再与青锋帮为敌!’
丁全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你不够格’。虽然这话十足十的看不起人,但说的却也是实话。江湖势力想要挑战四大门派掌门绝对是需要资格的,而青锋帮如今的地位还差得远,即使崆峒拒绝,那也是理所应当。
“你们江湖上的事咱家本不该参与,但此事咱家身为苦主,不知可否插上一句。”刘明从轿子里坐起,环视众人,见无反对,继续说道:“杜掌门若是赢了自然证明清白,咱家从此再不为难杜掌门和崆峒,若是杜掌门心虚不敢应战,须知吴大人可不会一直在崆峒不走,他护的了你一时,能护的了你一世吗?”
这句话及其厉害,可谓恩威并施。若是应战便有机会将刺杀之事一笔揭过,从此后顾无忧,不怕杜仲秋不动心。若是不应战,那么不光是你,连带崆峒都将被你牵连,任你位列四大门派,得罪了权臣早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只要刘公公得势一天崆峒就永无翻身之日!如此条件杜仲秋若是还拒绝,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原因‘怕’。江湖中人自然分得清这一拒绝是‘不屑一战’还是‘怕’。可是问题的关键是卓铭志的武功!杜仲秋绝没有必胜的把握。如今事情过去半月,臂膀伤虽然已好,但暗器中含的剧毒着实厉害,为了逼毒元气大伤,武功自然也要打些折扣,即使想要搏个平局依然没有把握,当真是难以抉择!
杜仲秋还在犹豫,只见丁全站出来说道:“既然刘公公发话,我崆峒自然不怕与青锋帮一战,只是若要战便需依江湖规矩,不知刘公公以为如何?”
刘明无所谓的说道:“江湖上的事情我不懂,你与卓帮主商量便是。”
丁全又看向卓铭志:“按照江湖规矩,大家三场定胜负,如何?”
卓铭志脸色阴郁的看着丁全,在卓铭志后面则是满眼愤怒的灵远!丁全也是神色尴尬,躲避开灵远的眼神,见卓铭志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卓帮主若是觉得我的提议不符合江湖规矩,正好如今不少武林名宿都在长安城落脚,离此地也不算远,不妨请他们来做个评判。”
卓铭志稍微闭目,睁开眼睛时心中已经有了定见:“好,就三场定胜负。今日天色已晚,明天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