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言归正传道:“嗨,我还以为师弟有什么高论呢,敢情是在挖苦我啊!这真是吃馒头拉花卷——蛮拧。咱们还是说正经的吧,如果按照若兮和烈山的分析,那屈吴山不啻于另一个万佛峡,咱们又成主角了!但是常言道,祸兮福所倚,这未见得就是一件坏事。按照那些人的思路,只要逼迫着关应龙和咱们往前走,就会更加接近秘密;可是另一方面,他们却忽略了,咱们也是同道中人,正乐得顺水推舟。所以说,问题的焦点就回到了关应龙的身上,就看他说也不说了!
不过,咱们也可以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给他来一招坐地炮,就地撒泼耍赖,抱住他的粗腿不放。他要去哪儿,咱就去哪儿!不过这样一来,咱们可是颜面扫地啊。你们年轻人肯定是干不出来的,只能全看我的了。”
叶冬哂笑一声,心中暗道:老刘这话言不由衷,其眼神之飘忽,几次瞟向自己,早泄露了他心底的秘密。看来,他不愿意就此放过关应龙,颇有顺藤摸瓜的打算。想必是那关家的藏宝和秘闻,已经勾起了他的觊觎之心。
当下,叶冬故作不知道:“老刘,关大叔毕竟是一方豪杰,他这样的人做事自然会有分寸。他既然主动把咱们请来,就说明咱们还有些用处,只是时机还不成熟,话自然不能讲透。”
“你的意思是咱们手里的金印呗?”老刘试探着问。
叶冬摇头,“非也,非也,是我父亲保守的秘密!那才是关应龙最忌惮,也是最奢望的东西!”
全安插话问:“冬子哥,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派军队进山?”
众人深有同感,不约而同地望向叶冬。叶冬也是摇头苦笑,许久讷讷无言。其实,他深知,出动jǐng chá和出动军队是有很大区别的,这件事已经危害到了国家的安全!
过了半晌,烈山的话锋突然一转,言道:“对于没有dá àn的问题,我们不妨先搁置起来。我倒是觉得关家的事情牵连甚广,咱们急需要把罗老师召来,请他帮助参考一二。此外,我还有一点小心思,希望你们大家能够理解。我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我怎敢侵占他老人家的家产?只要把罗老师召来,那隋家的二位兄长自然就没有了约束,也好便宜行事。惟有如此,我才能问心无愧。”
老刘长叹一声,附和道:“对,对,还是请罗老师移驾吧,这里更需要他。只不过便宜了那两个混蛋!”
众人纷纷点头,都暗赞烈山好人品。于是,叶冬拨通了罗烈的shǒu jī,通知他尽快赶往甘肃兰州,那里有若兮的人接应他。
罗烈欣然领命。他在diàn huà里讲,黎种民已于昨日返京;涂珊珊也因为上海那边有事,早已离宁赴沪。因隋家子女不同意进行尸检,希望老人能早点入土为安。王磐只好尊重他们的意愿,将隋老此案定性为自然死亡,大事化小。而现在的他在南京城已无事可做,整日被王磐带着,游走于新街口至大行宫一带,吃喝不愁、应酬不断,简直成了王磐的mì shū。罗烈又说自己有了一些新发现,在diàn huà里不方便讲,正希望和他们面谈。
打过diàn huà后,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众人一日来未吃未喝,都觉得腹中饥饿,又懒得出门去走动,最后只好派全安和包刕去采买。
待二人走后,老刘这才煞有介事地说道:“有些话不便让他们二人知道,他们走了我才敢说。无论关应龙选择去哪里,都一定会非常凶险的。在这个凶险里面,有来自其他几股势力的威胁,而更多的是来自于关家自身。如果真有这样一日,咱们可别都傻了吧唧的一起往前冲,得学会保存实力。一会儿,我借着送饭的借口,正好去探探虚实。不知你们几位意下如何?”
烈山犹豫不决,他觉得阿崇的事刚刚发生,这个时候去问,有些不近人情。若兮和叶冬也都讷讷无言,但心里都认为时不我待,用沉默鼓励着老刘往前冲。
老刘冷笑一声,对烈山讲:“你忘了你说的占卜的事了?那利涉大川之说,难道只是说说而已!我看那关应龙的神色中犹疑多过悲切,忐忑胜过心痛,这说明他也在权衡。咱们要是不趁机火上浇油,这把火兴许就会熄灭!你说呢,小叶?”
叶冬咬了咬牙,狠狠地点了点头。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包刕二人才拎着大包小包回来。老刘让众人先开饭,他自己则抄起几包饭菜,拎着啤酒,亲自送到关应龙的房中。
老刘发现,泰哥已然不见,只有阿霍还在,而关应龙正无悲无喜地盘膝坐在长沙发上呆呆出神。他也不客气,把食品盒往茶几上一蹲。然后,便取来了三只杯子,用牙齿咬开啤酒瓶盖,又把瓶子嘴在衣襟上蹭了蹭,才把那三只杯子倒满。然后,他又用异常热情的声音招呼那二人快来吃饭。
阿霍心中难受,懒洋洋地一动不动
关应龙则抄起筷子,叫道:“阿霍,来吃饭。阿爹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饭还是要吃的。我们关家没有悲悲切切的小男人,只有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来,陪阿爹喝一杯!”
阿霍这才万般不情愿地走了过来,懒洋洋地坐到茶几旁边,他掂着筷子,迟迟不肯下手。
老刘知道这个小胖子生性好强,遣将不如激将,于是冷笑着说:“关大叔,咱们喝咱们的。小阿霍还是个孩子,他禁不起这样的打击。”
关应龙端着杯,似笑非笑地望着小儿子。
阿霍听到老刘的话,脖子一梗,骂道:“大胖子,你才是小孩子呢!喝就喝,谁怕谁!”说着,他举杯向阿爹略一致意,便一口气灌下了这杯苦酒,然后把杯子重重地蹲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老刘伸出大拇指,赞道:“嘿!好样的,不愧是关家子弟,果然胸襟开阔,佩服!”说完,他也凑趣喝了一杯。
关应龙这才抿了一口酒,把杯子轻轻地放在茶几上,闷头吃饭。老刘早已饿极,也不管关氏父子如何难以下咽,只顾自己风卷残云。阿霍只喝酒,并不吃菜,几杯酒下肚,他的脸色便红润起来。他本来就是红脸汉子,加上酒气,更显得精神焕发,看不出一点悲戚的神色。
关应龙也不是一般人,这条壮汉要是倒退二十年,绝对让老刘难望其项背。此刻,他正神色如常,频频举杯,喝酒像倒水一样痛快。老刘本打算吃饱了再劝慰这父子二人,可谁承想,人家根本不用他来费心,吃得颇为尽兴。于是,他只好涎着脸,敬酒不止。
老刘一共拿来了四瓶啤酒,哪经得住这种喝法,顷刻间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他只好抓起桌子上的diàn huà,拨通内线号码,招呼叶冬等人来送酒。那边的人早就吃完了饭,正等得发愁,听到老刘大声地招呼他们快来,言语中满是喜不自禁的醉意,都有几分跃跃欲试。
若兮忙对包刕讲:“你快去楼下买一箱酒来,此时无酒断不能成事。”
包刕答应一声,就往外跑,全安也跟了出去。叶冬则抄起剩下的几瓶啤酒,和烈山、若兮一起来到了关应龙的房中。
关应龙似乎早已料到,并不觉得惊讶,只招呼三人坐下来一起喝。烈山不善饮酒,只倒了半杯坐陪。叶冬和若兮也不啰唣,陪着关氏父子推杯换盏地喝了起来。少顷,包刕和全安回来,抬来了两箱黄河啤酒。包刕悄声坐在若兮的身旁,一副监酒护席的架势。全安则坐在阿霍的旁边,八个人故作轻松,竟然喝得有声有色。
酒过几巡不知,关应龙突然微笑着说:“你们尽管开怀,别管我老头子。阿霍,你慢些喝,当心醉倒!”
初时,众人都以为关大叔悲伤过度,这种虚伪的热烈场面让他有些心酸、难堪。人往往悲伤到了尽头,兴许就会转性,就会莫名其妙地喜怒无常起来。因此,众人更加小心地拿捏着分寸,怕他情感大爆发,也怕自己的喧哗惹人心烦。到后来,他们发觉并不是这种情况,关应龙好像别有用心地置身事外,并用专注的目光在审视着每一个人,十足一副酒场看客的架势。众人这才放下了心来,释怀畅饮、以酒浇愁。
叶冬本来一直在告诫自己,这酒喝得有玄机,别顾此失彼。可是到后来,酒入愁肠,他自己却先醉了。他好像是和老刘卯上了劲儿,你一杯我一盏,谁也不肯示弱。
老刘喝得兴起,几下脱掉外衣,露出一身的花肉,吆五喝六,大骂任桓的祖宗十八代,其与任桓混乱的血缘关系令人难以理解。
叶冬骂道:“你的嘴巴就不能干净点!要喝就干干净净地喝;要是醉了,就去挺尸!何苦要借着酒气散德行?”
众人苦笑。
老刘更是被骂得莫名其妙,他嘟囔道:“你这小子,仗着年轻气盛,忒也目中无人啦!我骂任桓儿碍你什么事了?好,好,好,我老刘今天就敞开了陪你喝到底,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断片!”
若兮不明白断片的含义,好奇地询问。
老刘解释说,就是把对方喝失忆的意思。
若兮苦笑着连连摇头,这二人已经喧宾夺主,喝得乱了方寸,简直让人啼笑皆非。包刕白眼看着他们较劲,几番要开口阻拦,可又见梁xiǎo jiě漠然无视,烈山恍若不闻,自己倒不好冒头,他只得耐心观战。全安也是哭笑不得,他一边给他们倒酒,一边暗道这二人已走火入魔。
叶冬连干三杯,举着空酒杯,叹道:“关大叔,这酒我虽然是和老刘拼的,实则要借花献佛,是要敬您的。我既要感谢您对我父亲照料,也要感谢您对我们的爱护。”
关应龙抚须苦笑,诚心言道:“不敢承此谬赞,我有愧你父所托,害得他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他边说边端起酒杯,无地自容地喝了半盏。
老刘又说:“关大叔,我这酒您也得喝。我没有小叶那么多借口,我敬您是条真汉子,宠辱不惊,临危不乱,您有点像单刀赴会的关二爷,真英雄也!”
老刘一边喝,一边盯住关应龙,其态度之真挚、诚恳,令人不好拒绝。关应龙只好也喝了一口。但叶冬和老刘的恭敬,已经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搞不清楚这是二人的阿谀之词,还是肺腑之言!
说到真英雄,叶冬突然想起一事。在南京的时候,涂珊珊给他们践行,在席间,王磐与黎种民有一言一信相托。当下,他返身回屋,取来了那封信,双手奉上,解释道:“关大叔,我们从南京出发的时候,王磐王叔让我带问您好,这封信是黎种民黎大爷的手书,他让我亲手转交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