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路自然难行,但是这一群人都是个中好手,相互扶持,倒也不觉得如何艰辛。阿霍经过了这番变故之后,老城了许多,话都没有说上几句。倒是四哥,说起来没完没了。
老刘问他:“老四,这个三眼窑到底是个什么名堂?”
四哥说:“三眼窑原来只有一眼,是一个天然的土窑洞,是自然风化形成的。后来被阿霍发现,告诉了舅爹。舅爹说,这个窑生得凶险,关家子弟最好不要再去,只有三阳开泰之势才可以化解其中的戾气。于是,他便命人在土窑内,另外开辟出两个小洞,从那以后,那里就被称为‘三眼窑’了。以前小时候,阿霍老调皮,会惹舅爹生气。阿霍怕挨打,就会躲到里面去。现在他都这么大了,自然懂事了许多,所以那三眼窑也早就荒废了。”
若兮不解,问:“这么说来,三眼窑很平常啊,为什么又会成为禁区呢?”
若兮此问是来自阿崇的临终之言,也是在帮叶冬问的。
四哥答道:“谁说三眼窑是禁区了!那里只是没有人去罢了,早荒废多年,禁区根本谈不上。”
七个人边说边走,一个多小时以后,他们就爬上了断崖,远远地可以望见降龙木了。
此时,红日已经东升,在山巅之上,霞光万道,雾霭层层,仿若云中仙境。降龙木终于现出了它本来的面目,这株古树参天蔽日,树冠巨大,枝叶繁茂。特别是那些枝干,扭曲、盘绕,有如老龙须髯如戟。五米以上,便丛生云雾,仿佛天上蟠桃园中的神树。众人都觉得惊奇,但无暇驻足观望。又前行百余米,便到了三眼窑。
叶冬行至上次泰哥所到的位置便停住了脚步,仿佛心中也有了魔障。众人见他停下,也都纷纷驻足。就见叶冬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爸!爸!您回来了吗?我是叶冬啊!”
叶冬连唤三遍,但并没有人答声。
老刘也上前几步,扯着脖子高喊:“老叶,你出来看看,都是谁来了?”
三眼窑方向还是声息全无。
老刘和叶冬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一起向前。其余众人也都跟在他们的身后,包刕谨慎过度,特意挡在若兮的身前。
七个人走到三眼窑前,不等叶冬再喊,阿霍当先就钻了进去。外面天光大亮,窑洞内却漆黑一团。几个人拧亮了狼眼手电,像四周照射过去。果然如四哥介绍的那样,并无新奇之处,只是一口土窑。
叶冬凑到草床前,摸了摸,触手冰凉,这说明从昨夜他们离开到现在,还没有人回来过。他只得引众人来到窑洞的那堵洞壁前,指给大家看。
“你们看,这堵洞壁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有万字符,有八极星的图案,但是其他的符号却无法识别。这些符号好像是信手而画的,并没有一个分明的轮廓,搞不清是用来表意的,还是象形的?”
几个人围着洞壁看来看去,直看到洞壁上的符号好像要脱壁而出,老刘才恍然大悟道:“哎?我怎么看着像是用手指头划上去的?可是又不能够啊,有些符号是刻画在石头上的,这是大力金刚指的功夫啊!老叶难道是位武学宗师!”
四哥费解,道:“额说你这个人竟瞎谝,武打小说看多了吧。世上哪有这种功夫?”
老刘诘问:“你还别不信,如果不是这种功夫,怎么能把符号刻画在石头上?这要是用刀子刻上的,划痕应该比较尖锐、光滑。而洞壁上的这些划痕浅而粗,还有笔势,分明是用手指甲抠出来的。老四,难道你还有别的解释吗?”
四哥无语。
若兮看了半天,又听老刘和四哥争执了许久,才开口说:“叶冬,洞壁上的符号还不是最大的问题。你想过没有,如果在这口窑洞里没有照明,别说要刻画上这些符号,就是叶叔叔的日常生活都不能够保障?”
叶冬知道若兮的疑虑并非没有道理,心中狐疑更甚。
阿霍说:“不一定啊,我以前在这里过夜的时候,也没有照明。只有在感觉到寒冷的时候,才会生火取暖照亮。”
老刘挖苦道:“小胖子,你哭傻了吧!你那叫刷夜,偶尔为之,能将就就将就了。可是如果有人要在这里常住,没有照明可怎么生活?请你仔细看看这里,没有一点油烟,更没有一点生火的余烬,这难道不反常吗?”
阿霍点头,可是又不相信这个事实,于是低头苦思。
老刘不甘心,把装满清水的坛子翻了过来,倒干了里面的水,又把铺在草床上的干草翻了一遍,只在干草的下面发现了一层白石灰,其余一无所获。几个人只好退出三眼窑,又在四下寻找。
屈吴山的山巅有积雪,虽然如股癣一般,但也应该会留下痕迹。可几个人搜索了方圆百十米的范围,结果还是没有一点发现。叶冬一屁股坐在一块山石上,失望地呆呆出神。
寿丘低声劝道:“叶冬,咱们该回去了。看样子,叶叔叔不可能住在这里,这里也许只是一个暂时的避风地。咱们还是应该去问问关老先生,dá àn就在他的手里,咱们何苦要自己折磨自己呢!”
老刘举手赞同,也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关大叔把老叶藏在了屈吴山,那他一定知道内情。
阿霍嚅嗫半天,小声说:“我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和叶叔有没有关系?”
众人催他快讲,阿霍这才把自己在羝羊沟里遇险被救的事情述说了一遍。众人听罢,更觉得惊奇。如果救阿霍的人就是叶文命,那他为什么要青纱蒙面呢?又为什么会摘掉面纱,便吓退了任桓呢?这更是令人费解。种种迹象表明,叶文命不愿意见任何人,很可能早在昨夜就已经离开了此地。众人都觉得三眼窑已无再待下去的必要,反倒是要去听听关应龙的想法。于是,众人只好返程下山。
等到了山腰林中,烈山等人早等得心焦,见他们都毫发无损地返回,才算一颗心落地。叶文命没有出现,早在众人的预感之中。悲伤使人变得麻木,也不在乎再一次雪上加霜。
叶冬满腹狐疑,几次欲开口质问。但是,每当他看到关应龙那孤独的背影,也只好摇头作罢。
老刘拽了他一把,把他拉到一旁,悄声说:“这个时候去问关大叔,实在有些不妥,过于没心没肺、落井下石了。我看,不如趁咱们现在人多势众,任桓之流已如丧家之犬,咱们可以杀奔羝羊沟,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扫荡了他们。只要抓到任桓,好好地审审他,一定会有收获,也不失为一种曲线救国的手段。”
叶冬无计可施,只好点头答应。
众人听说老刘要去扫荡羝羊沟,都显得群情汹汹、人人争先。
老刘大手一挥,拦阻道:“我说各位,别都顾头不顾腚的,咱们要去扫荡人家,没准人家还要来偷袭咱们呢。所以,大家千万不能大意,得兵分两路,攻守兼备。我建议,一路由泰哥、老四领头,带领着关家的众位兄弟们,要保护好关大叔、还有我烈山师弟,你们要赶快转移;另一路由我带领,只用寿丘的人马,去剿灭羝羊沟。小胖子跟着我们这一路,也好有人带路。”
众人都觉得老刘的话智虑周密,纷纷表示赞同。最后商定,依计而行。双方约定,半日之后,在庙儿沟汇合,一起赶往白银市。
按下泰哥等人不表,单说老刘这一路人马。寿丘带来的人数虽然不多,但各个精悍。这些人年纪不超过三十岁,正是吃苦耐劳的好年纪,举手投足间早见功力,绝非散兵游勇。因此,这一路人马行动的速度及其迅捷。阿霍在前面引路,寿丘带着人随后紧跟,老刘特意把若兮和叶冬拉到队伍的最后。几个人都知道他心里有鬼,绝非心血来潮,于是静听他的安排。
就听老刘一边跑,一边小声说:“大xiǎo jiě,小叶,你们别怪我老刘鸡贼,我怎么觉得昨夜今晨的事太过于戏剧化了!关大叔一定还藏了不少的心事!即便是那任桓儿,也好像在故意手下留情。这会不会又是一计?叫什么驱虎吞狼~~~”
若兮冷笑,含沙射影地引用王磐那日的话说:“关应龙此人生性豪爽,是个快意恩仇的人。可是在这场变故中,他却一味隐忍、委曲求全,只求息事宁人,这不得不说是一反常态。同样证明了另一点,眼前的事虽然在咱们的眼中是大事,但是在关应龙的眼中却不一定。这才是他忍辱负重的原因。”
老刘点头,也冷笑着说:“事出反常必为妖。这屈吴山里妖风阵阵,看来这里的事还没有了结!”
包刕跑在前面,扭回头补充道:“不单是没有了结,应该只是一个开始!我昨夜之所以迟迟没有露面,就是去找任桓埋下的炸药。可是你们猜怎么着?嘿,根本没有!”
老刘嘿嘿怪笑。
叶冬一直在反复思量,直到此时,才说:“我父亲应该出现了重大的变故,这才是他不愿意见我们的原因。只有搞清楚这一点,才能更加接近事实真相!”
若兮摇头,委婉地表示,这并不是事情的关键。
老刘也说:“小叶,你疏忽了一点。老叶的行动是自由的,不是被关家的人囚禁在这里。也就是说,他来去自由,全凭自己。所以,问题的核心应该是,如果老叶选择离开,他会去哪里?这才是事情的重中之重!
你即便搞清楚了你父亲不见你的原因,要是找不到这个dá àn,你还是白搭!而且刚才在和任桓儿他们赌斗的时候,烈山和我说过,他们昨夜占过一卦,卦象说利涉大川。这个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关大叔可能也会远行,这也许就是老叶的意思。”
叶冬哪知道还有这一出,不觉间听得入神。
队伍在阿霍的引领下,四十分钟后,终于到达了羝羊沟。
羝羊沟里一片狼藉,任桓早就逃之夭夭,连营帐都没有来得及收拾。干活的工人也已经被遣散,工具散落一地,如同某人逃亡东南一隅的惨象,颇有国破山河在的悲壮。
老刘不敢大意,忙吩咐众人各自结成战斗小组,四下搜索。可搜索行动只进行了一半,全安就打来了diàn huà,说有军队进山,让他们即刻快闪!老刘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也不免一惊。他唿哨一声,招呼众人围拢过来,把眼前的利害关系通报一遍,垂头丧气之间只得宣布到此为止,应该马上收兵回营。
寿丘早知道内情,提醒众人道:“有军队进山是好事,至少能够稳住这里的大局,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去联络他们。”
老刘笑道:“王公子,我们都知道你是官面上的人,这种事你一定不怵头,但是我们可不行。我们倒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见官,实话和你说,我们耽误不起时间。这里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老叶分明是和在我们玩捉迷藏,这不是擦肩而过的人生造化,这是有意为之的阴谋诡计!即便你老爹在这,我也是这话。屈吴山就先交给你们了,你们留下,继续搜索,等待军队来接管,顺便好好搜一搜三眼窑。另外,我提醒你注意,一定要保护好降龙木,任桓在打它的主意。这不可不防!”
寿丘点头,腼腆地答道:“我不是王处的公子,你们误会了。好吧,我带着我的人留下,等军队进驻这里再说。咱们后会有期!”
寿丘言罢,意犹未尽,又特意叮嘱道:“叶冬,你答应过王处,会保护好金印,最好不要食言。这件事干系重大,不管你们要去哪里,最好先把它交还给国家。”
叶冬冷冷地望着寿丘,见这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故作老成持重之态,又有命令的口吻,心有早有不悦。他心不在焉地搪塞道:“我知道,你尽管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不会让它受损。但是我也要告诉你,我现在还不会把它还给国家,等到了时候,我必定会完璧归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