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桓冷笑不语。
老刘走到自己人当中,嘬着牙花子说:“各位,看见了吧,估计得输,除非泰哥亲自出马。可万一泰哥输了,那咱们第三阵也就汤泡饭了。你们有什么章程?”
所有的人都没有出声,都知道绝不是对方的对手。
老刘仰天长叹:“天亡我也,看来只能认输了!”
话音未落,就听任桓的队伍后面有人高声喊道:“认什么输啊,我来!”
任桓这一方所有的人都是一惊,老刘这一方所有的人都是一喜,听声音便知,来人正是包刕。果然,包刕一袭黑衣,走了出来,他早甩掉了头上的贝雷帽,又挽了挽袖子。
老刘乐得一蹦多高,拦在包刕的身前,对他说:“你先回去休息一下,等我和任桓说清楚了,你再来比。”
包刕点头。
老刘走到任桓的面前,笑着问:“相好的!我们的人来了,咱们这一阵怎么个赌法啊?”
任桓有些心虚,只好硬着头皮说:“这回咱们变变,没有别人的事,就咱们两人,一人一注,输赢十万元,你看行吗?”
老刘故意说:“啊?输钱迈大步——你懂不懂啊?我刚统计了一下,我们那边九个人,本打算一人买上一注!你怎么又变了,我都替你丧气!”
任桓只好虚情假意地说:“不为赢钱,只是一个彩头,寻点乐子。”
老刘也不和他计较。
众人又回到屋中,包刕和那名壮汉对坐。两个人都将右手置于桌面之上,老刘站在一旁,当做裁判。两个人的手刚刚搭在一起,老刘就觉得包刕的胜算不大。那名壮汉的手如钢钳一般,同时粗厚异常,包刕手小,几乎不能把握。虽然包刕手臂长,从物理学的角度来看,力矩也应该大,但是这是对等量级别的选手来说的,包刕和这名壮汉绝不是一个级别的。
老刘心中苦思,想找出招来帮包刕一把,可是寻思良久,还是苦无一策。
阿霍突然跑到老刘身边,轻声耳语,“姐姐说,让你用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策略,必定能帮到包刕。”
老刘略一琢磨,心中大喜。任桓防着他耍诈,特意走到近前监督。
老刘双手捂在二人的手上,不停地摇晃着,嘴里念念有词:“放松,放松,别这么紧张!我可说好了,没有听到我的口令就动手,就是犯规,三次犯规就算认输!任桓,我说的没错吧?”
任桓点头。
老刘双手摇来摇去,似乎让二人放松,突然间,他松开了手,厉喝一声:“预备!哼——”
老刘没有喊开始,而是从鼻腔中发出一道擤气。听起来,像喊了开始一样。那名壮汉,浑身较劲,一把就把包刕的腕子掰弯。
包刕恨不得大骂,你这个死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无暇抱怨,只好咬牙苦苦强撑。
可谁知道老刘突然给了那名壮汉脑门一巴掌,嘴里骂道:“你个直娘贼,你犯规啦!我喊开始了吗?你就动手?”
壮汉不明所以,只得泄力,直愣愣地望着老刘,问:“你不是说,预备,哼!了吗!”
老刘骂道:“我那是鼻子不舒服,通通气而已。你见有人用‘哼’来代替发令的吗?”
壮汉无语,任桓也无语,所有的人都无语。
任桓看着不公,抢上前说:“行,这次就算我们的人犯规了。那下一回总该轮到我当裁判了吧?”
老刘把手一摊,说:“你是嫌我不公平吧,你可以当裁判,不过你得先把帐给结了。”
任桓无奈,只好又退了回去。
老刘这才骂骂咧咧地又捂住二人的手,念念有词地唱道:“不必烦恼,是你的想跑也跑不了;不必苦恼,不是你的想得也得不到。这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就算你哥俩要从此相爱,今天也得拼命比上一场~~~我说你们两位准备好了吗?”
包刕点头,壮汉闷声说好。
老刘又唱道:“既然好了那就开始吧!”
壮汉听到开始两个字,连忙浑身较劲,左手抵住桌角,右手拼命发力,就把包刕按歪在一旁。
包刕大怒,刚要大喝一声使力。
老刘又是一巴掌打到壮汉的脑门上,并大骂不止:“你是猪吗?你就这么沉不住气?我还没有说预备呢?你这属于偷袭,犯规!”
壮汉委屈地望向任桓。
任桓也觉得气不过,骂道:“死胖子,你这不是耍呢吗?我都听到开始了,你怎么又说不算了!”
老刘满含歉意地解释道:“任桓,你也别骂人,我给你演一遍。我刚才说,‘既然好了那就开始吧,’按照规矩,我下面会说:预备,开始!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么个节奏?可是你们这位仁兄,急着去投胎,刚听到我头里的这一句,还没等到我发令,他就开始掰了,这算不算犯规?”
若兮觉得有必要帮老刘一把,已经够难为他的了。当下,她也走了出来,温言道:“任桓,你提出的异议有些道理,老刘说的也不错,我看既然双方已经收力了,这局肯定不能算数。这么着吧,既然你信不过老刘,那我来当裁判,你看怎么样!”
任桓对若兮毕竟不敢得罪,只好点头。
若兮走到二人身边,也学着老刘的样子,握住二人的手,一双大眼睛紧盯着壮汉,柔声问道:“你白使了两次力,一定有些累了,不如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可以暂时中止这场比赛。”
那壮汉从来没有和如此娇美的玉人靠得如此之近过,一只大手被又玉人的小手握住,眼前近在咫尺就是玉人吹弹欲破的粉面,鼻子中闻到的全是玉人的香气,他早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由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若兮会意,笑着说:“既然你不用休息,那我可要提醒你注意了,你已经犯了两次规,要是再犯规,就只能算你输了。”
说到这里,她看了包刕一眼。包刕立刻会意,这是若兮给他的暗号,随时就会发令。
若兮接着对壮汉说:“你要是准备好了,那我可就要喊——预备,开始!”
若兮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儿戏一般,又像是温言款语,又像是发号施令,壮汉正在一阵阵神迷,根本没有听清楚。
可是包刕已经听到开始两个字,他大喝一声,“啊!”
那壮汉还浑然不觉之间,右手已经被掰倒在桌面上。
若兮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冲着身后众人做了个鬼脸。那壮汉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老刘已经蹿了回来。他笑着朝任桓摊开手,说:“拿钱来吧!”
任桓简直快被气疯了,有他们这样干事的吗,真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他本以为梁若兮会实诚一点,谁想到,这个鬼丫头比老刘还奸猾。本来志在必得的一阵,就这么又输了。
壮汉不服,嚷道:“不算,你们耍诈!重来!”
老刘骂道:“蠢货,我们大xiǎo jiě很清晰地问你,‘你要是准备好了,那我可就要喊——预备,开始!’你难道没有听到吗?这次发令多清晰明确,谁耍诈了!”
壮汉无语,只好悻悻地退回人群之中。
三战两胜,第三阵根本不用再比了,双方胜负已分。老刘知道逼急了,任桓就会翻脸,这家伙没道义,没信用可言。于是他更加谨慎,对任桓说:“任总,认输吗?要不再加赛一阵,不过估计你们还得输。六博棋这东西很复杂,你就看看你身后的那两个蠢货,他们能下得过泰哥吗?不太可能吧!要不这么着,这前前后后两阵,你一共输我们一百三十万,我给你打个折,零头不要了,你给我一百买就行了。还有,你们的人是不是可以撤出神木村了。”
任桓垂头丧气,看来是认命了。
众人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就见阿崇疯了一样地跑回了灶房。众人不解,顷刻间就看到他又跑了回来,身上还多了一件战术背心。在战术背心里,装满了鼓鼓囊囊的东西,腰间还围了一圈牛皮纸包装的板砖类的物件。就见阿崇手里拿着一个引爆器,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谁也走不了!谁也别想走!”
众人大惊,傻子都已经猜到,阿崇这一身都是炸药。只要引爆,方圆几十米内便会土崩瓦解,只是不知道他背的炸药是哪一种。
任桓怪叫一声,“我靠,他拿的是c4炸药!”
老刘一听就吓傻了,据说这种原产自捷克的炸药,是美国人的最爱,只须一立方米的c4,就可以轻易地炸沉一艘航空母舰。阿崇虽然没有背那么多,仅就目测的数量来言,足以炸翻整个村子。
老刘大喊:“快跑啊!这种炸药威力太大!”
阿崇哪容他们逃跑,眼看就要按动引爆器。
关应龙大喝一声:“阿崇!我的孩子,不要这样!我可以原谅你,还当你是原来的那个阿崇。”
泰哥和阿霍也叫:“大哥,不要啊!”
阿崇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哭道:“阿爹偏心,自小只爱他们几个,我没有读过书,也没有出过山,到现在也没有个婆姨!我只恨我生在关家,早就不想这么活下去了。”
关应龙也声音哽咽,哭道:“阿崇,你误会了,我虽然不像爱他们那样爱你,但是你在我心里一样很重要。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内事都托付与你吗?我就是要把这个家传给你。在五个孩子之中,你最憨厚,也最像我。阿泰早想脱手家族之事,只是怕你现在还无法接手,所以,我才要慢慢地磨你的性子,培养你的能力~~~”
阿崇听罢,嚎啕大哭,委屈地说道:“阿爹,我根本不想要什么传家之宝,我也没想过要当这个家!我只是希望您能善待我,像对待其他兄弟一样。”
所有关家的人都哭了,连若兮也是泪流满面。阿崇真冤,他竟然会为了这样的理由而背叛家族。众人都可怜他,希望他能悬崖勒马。
可阿华却阴阳怪气地说:“大哥,别信他们的话,他们是骗你的。只要你放下手中的炸药,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说完,他和任桓撒腿就跑,他们的人也跟着逃之夭夭。
关应龙又气又疼!气的是,这一切必是阿华蛊惑了阿崇,直到此时,他竟还要把自己的亲哥哥往死路上逼;疼的是阿崇,性格内向,把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底,不肯与人交流,直到如今酿成大祸。
阿崇望着三弟逃去的方向,长叹一声,叫道:“阿爹,你别怨恨三弟,不赖他,是我自己先生了妄念。我只想提醒阿爹一句话,这屈吴山是呆不下去了,三弟是不会罢手的。他要的不是钱,也不是什么传家之宝,他要是的是您在三眼窑藏下的秘密。”
关应龙老泪纵横,知道阿崇已报必死的决心,可是他心如刀割一般,哪里割舍得下这个傻儿子。
阿霍大哭,叫道:“大哥,你就听阿爹的话吧,快放下炸药,咱们还是好兄弟!如果有什么惩罚,弟弟愿意和你一起领受!”
阿崇早失心疯一般,又哭又笑,神智不甚清醒。
老刘朝若兮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得赶快闪人,阿崇情绪波动太大,随时可能会引爆炸药。若兮明白,拉了拉叶冬。叶冬本来觉得这场生离死别和自己无关,可是刚才明明听到阿崇说到三眼窑的秘密,这不就是指父亲吗?于是,他反倒不想走了。
泰哥的脸色越来越冷,低声劝慰关应龙:“阿爹,咱们先躲一躲吧,阿崇疯了,随时有可能会发生意外。”
关应龙凛然不惧,大叫:“阿崇,你放下炸药。我答应你,决不再提此事,我即刻让阿泰把家事交予你管!”
阿崇笑了,“甚么家事?甚么国事?甚么天下事?与我何干!我们关家七十二代人苦守屈吴山,不就是为了一句戏言吗?我恨死这里了!阿爹!您快走,你们快走,我要替您炸平了这里!去他娘的天地造化,去他娘的阴阳至理,去他娘的天仙地祇,去他娘的流沙昆仑,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们厉害,还是我厉害!”
阿崇越骂越急,指天骂地、顿足捶胸。
老刘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大声招呼道:“你们还等什么呀,他疯了!快跑啊!”
说着,他和包刕两个人架起烈山就跑。泰哥也不再请示阿爹,背起关应龙就走。其余诸人,也撒腿逃命。可若兮刚跑出去几步,就发现叶冬没有逃,反而向着阿崇靠近。
若兮大惊失色,只好返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