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夜,漫长且寒冷,大漠荒芜,雪山寂静。瑶池位于昆仑腹地,雪线之上,从昆虚城可直达,只是路上关卡众多,盘问繁密,就算和西王以王爷身份施压关卡,但登上瑶池需有女王手信,瑶廉本事再大也无法越过雪线上最后一道鸿沟。</p>
“我们的王上是不可能给手信的。”出发前,瑶廉在正堂,瑶擎陪伴在侧,姜思瑶身处下堂。</p>
瑶光女王近来不太管正事,她一门心思盼着元婴觉醒,自然不会让他人打扰元婴“静修”。元婴迟迟不发动,王国上下议论纷纷,关于神女真假早已传的沸沸扬扬。瑶光女王深知这谣言定出自于和西王府,她不禁后悔让他掌管鸣蛇教,如今鸣蛇教大有盖过母神的架势,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p>
“我等只有绕道迂回进入昆仑山,可能会耽误些许时辰,天命之前也差不多能到。”和西王琢磨着,他眼力精锐,似乎胸有成竹。</p>
“父王,据儿臣所知,绕道的话,困难重重,还可能遇到昆仑雪人或其他猛兽,值得吗?”瑶擎其实对瑶池一行不太关心,只是父亲野心大,豁出命也要达到目的。</p>
“中原有句俗语:‘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结果如何,不试怎么知道!为父已想好路线,尔等来看。”瑶廉指着昆仑山地图说道,“我等先行至望瑶村,那里的猎户有去昆仑腹地狩猎的经验,更有行于雪线之上者。我等找寻猎户引路,只要顺利登上雪线,就离瑶池不远了。”</p>
“猎户?望瑶村何时出了去昆仑山的猎户?”瑶擎从未听说,他知道望瑶村的村民偶尔会猎到胡蜥,但登上昆仑他们可从未涉及。</p>
瑶廉笑笑不语,眼角一扫自信的光芒,瑶擎突然会意,看来他的这位父亲早有安排。</p>
原来瑶廉早就安排亲随入住望瑶村,以猎户之名偷偷登上昆仑山查看,就是为了寻得登上瑶池之法。</p>
“时辰不早,我等不必在此闲话,即刻启程吧。”说完,瑶廉披上一件雪狐皮大衩,拎着佩剑走出了屋子。经过姜思瑶身边时,突然小声说道,“莫要耍花样,伺候你的那两个下奴的命可是握在我手里。”</p>
瑶廉说的狠绝,姜思瑶只觉后脑发麻,她深吸一口凉气,低头默默跟在身后。</p>
夜色深沉,星光黯淡,似乎预示前方并不太平。一众队伍在宵禁之前出了城,朝望瑶村行进。他们举着火把,踏在漆黑的官道上,领头者时不时四下张望,谨防荒原之上的野兽突袭。</p>
和西王府内的探子告知姜xiǎo jiě要被押往瑶池“验明”是否“妖孽”,看似荒唐,章天逸却能觉察出和西王的野心。连长史前脚刚到,后脚就被章天逸安排跟踪,和他在一起的还有离弶。此时二人身着夜行衣,远远跟着队伍,脚步轻盈,丝毫未让对方察觉。</p>
至于为何这么晚才到昆虚城,是因为刚要离开蜀域关时,受到了鸣蛇教的突袭,二人皆有不同程度受伤,养精蓄锐些时日,这才出发。章天逸一开始不明原因,他们到达后还一通狠批,得知事实,又觉此事甚是复杂。鸣蛇教如何得知他们的存在?至今无法解释。</p>
望瑶村一如既往的宁静,大多数村民熄灯休息,只留下些许星星点点的灯光。众人行至村口,来到那间熟悉的小院。</p>
瑶廉轻轻吹了吹指哨,这间残破的院落内,一位身着毛皮大袄的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众人皆没说话,顺着他的指引,走进院子。瑶廉、瑶擎和姜思瑶一路直进屋内,其余人在院落四周设防警戒。</p>
一股夹杂着血腥的霉味在姜思瑶进去的瞬间扑面袭来,屋内光线昏暗,却也能看见四壁挂满了猎物,不乏雪狐、野狼之类,有的甚至还在滴血。她蹭了蹭鼻子,有些恶心。</p>
“莱多,事情办得如何!”瑶廉寻得一处还算干净的角落坐下,瑶擎则一脸嫌弃地左顾右看,生怕沾染上污渍。</p>
男子恭敬行礼,微微点头。</p>
瑶廉很是满意,他也四下张望着,却在床榻的角落看到一个畏畏缩缩的人影。</p>
“他是何人?”</p>
“回禀王爷,他是赫里齐。”莱多说道。</p>
姜思瑶自觉这名字很耳熟,似乎听赛迪妈妈说起过,难道这里就是当年母亲生她的地方?</p>
瑶廉只是“哦”了一声,竟未做其他动作。</p>
“姑母对他还真是仁慈,任由一个疯子在都城造次就算了,竟还允许他堂而皇之回来!”瑶擎语气轻蔑,似乎不把他放在眼里。</p>
“不可放肆,毕竟是神女生父,既然王上都敬仰三分,我等何须在意。”瑶廉话语中看似敬重,实则带有讽刺之意。</p>
床角的赫里齐听到瑶廉这么说,突然转过身来,连滚带爬地跌落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摇头,嘴里不停念叨着“她不是……她不是……”</p>
“又在胡言乱语,看着心烦,还不撵出去!”</p>
众所周知,赫里齐失心疯,这话已经说了成千上万遍,听了实在心烦,瑶擎不免恼怒,命莱多拉走。</p>
谁知赫里齐趴在地上,狠狠拽着床脚,任凭莱多连体带踹,就是不走,嘴里还不停说道“我要等女儿回来……”</p>
“何故为难一位老人!”姜思瑶看不下去了,站在赫里齐身前,愤愤说着,随后蹲下,推开莱多,将老人扶起。</p>
赫里齐有些抗拒,佝偻着背,紧紧夹着双臂,杂乱发臭的头发甩来甩去,破损的袍子里一双惊恐的眼睛注视着扶起他的女孩。</p>
“大叔,别怕。”姜思瑶温和地看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p>
突然,赫里齐紧紧抓住姜思瑶的胳膊,探出满是污泥和皱纹的脸,睁大布满血丝的双眼,就像看到希望一样,激动开来。</p>
姜思瑶显然被他这一举动吓住了,僵在原地。赫里齐上下打量着这个女孩,咧嘴大笑起来。</p>
“回……回来了……我就知道!”他说着,看向四周,似乎想把这分喜悦分享给在场的每一个人。</p>
瑶廉和瑶擎面面相觑,这赫里齐从不近身于人,今日怎会对她如此亲切。</p>
“大叔?”姜思瑶不解此举,只当他神志不清,心底泛起一丝怜悯。</p>
“女儿!我的女儿!”赫里齐发疯一般得紧紧抱住姜思瑶,姜思瑶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个举动,本能想挣脱出去,可感受到赫里齐因兴奋而颤抖的身躯,她竟然犹豫了。</p>
瑶擎自然看不下去,硬生生掰开了赫里齐的手,一把将姜思瑶拉至身后,并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p>
“我女儿回来了!我女儿回来了!”赫里齐时而傻笑,时而伸手感谢母神慈悲,完全没了之前惊恐的模样。</p>
“你这疯汉,胡说什么!你女儿在瑶池呢!”瑶擎吼道。</p>
赫里齐竟也不害怕,他直勾勾盯着姜思瑶,继续重复着刚才的话,开心的像个孩子。</p>
瑶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惊讶赫里齐刚才的举动,却又感觉眼前这位欢腾蹦跶的疯汉,不简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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