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彦本为酒庄元老,每有酒庄盛会,无论南北,他都会亲自到场,是以他在众酒客面前极具威信。由于场面混乱无法前进,赵庆彦登上了广场边上的“雅台”,“雅台”高于广场丈许,四面都表有诗词木质亭台,正对广场一方还引用了一副梨园对联:“君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四方装饰雅致,木雕泥塑,供酒客们斗技所用。每有琴瑟,必会揍于台上。“雅台”虽没有皇家剧院的宏伟气派,但是酒客们的艺技大可以与剧院中的艺术家们分庭抗礼,甚至于种类、形式、内涵、表现等都会有更为弘大的突破,让循规蹈矩的艺术形式望尘莫及。</p>
赵庆彦此刻往台上一站,众酒客也都慢慢平静下来,他们都回过头来面对赵庆彦,知道赵老会解决好此事。只有广场一角还有几百号人喋喋不休,表达着自己的愤怒。</p>
吕啸天一直坐在原地,就算是在众人争论的最激烈之时,他也只是不停喝酒,不曾有过半句话。张盛名看着对面这个不断喝酒的汉子,不由得心里有些佩服。就在众酒客都静下来时,唯有身后几百号人还不停抱怨咒骂,群情激愤,完全丧失了富人们该有的教养与修养,张盛名不由得深感失望。</p>
就在此时,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偶然,还是因为喝了太多酒,吕啸天在将碗中的酒一口喝完之后放下碗时,大碗不慎从案几边缘滑落,破碎之声并不大,但也让张盛名心中一紧,也让整个空气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朝他看来,只见吕啸天并不以为然,他又重新换了这个大碗继续喝酒,只是喝酒的速度慢了一些,并不像刚来时候牛饮。</p>
赵庆彦已经现在台上片刻,一直直视前方,并没有太多表情,直到众人都安静下来,他才开始说话。“诸位为何事争执?莫非我sū zhōu酒庄——还是我赵某人有所怠慢?”赵庆彦声音不大不小,面无表情,但是因为现场极为安静,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言外之意便是:我sū zhōu酒庄供你们吃喝玩乐,你们却要在我酒庄之内闹事。</p>
我想在场之人并无多少平头百姓,多是富甲一方之人,或者一方名人雅士,都知道有个故事叫做“农夫与蛇”,还有个叫做“东葛先生与狼”,用现在的话来说就叫做“吃着酒庄的饭,砸酒庄的锅”。听了赵老的话,众人不免深感羞愧,无言以对。</p>
众人沉默,见无人说话,赵庆彦指了指二十步外的几个酒客,道:“众酒客兄弟们都不说话,那请你们几位谁说说,这所为何事?”前面几人本与赵庆彦有过数面之缘,在几次酒会上还一起喝过酒。赵庆彦见他们是老酒客,便让他们说几句,先入为主,那自己也好说话。</p>
这几人本坐在位置上,离吕啸天处较远,本不太清楚因何而起,只是在争论中听得对酒庄不敬的一言半语,是以也加入了争辩。现见赵庄主要他几人说话,便相互看了看,其中稍微年长之人站了起来道:“赵老,是这样的,不知何处传来的流言蜚语,说是任老跟易老二人几天前在太湖之滨被人带走,又有人说在来姑苏的路上被人劫持,是以到现在未曾现身,酒庄知道二老到不了这里,便让一个女娃冒充任老千金来主持酒会,有些兄弟实在听不下去,便争吵起来。”</p>
话音刚落,就有人大声道:“从来就不曾听过任老庄主有个女儿,也不知有何信物可以证明,我们不能有人说是任老或者易老之女就信以为真了吧。”“就是,就得问问那姑娘有何信物。”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因为众酒客在赵庆彦之前并不多话,也不与他人相争,是以现在的言语,多为质疑婷婷的身份和任老易老二人的处境。</p>
赵庆彦本就知道众人为何争执,他本只是过场随便问问,因为现在的情况本就在意料之中,是以他也不再说话,任凭下面一群人有闹起来。</p>
然而,也不知何时,婷婷和小娟早已站在台下,众人的争吵她们听得清楚。她二人便走上台去,众人看见她到了台上,便又安静下来。</p>
婷婷一扫台下,黑压压一片上万人众,她表情严肃,并不像刚到之时笑容甜美。细细想来,从弹奏《酒狂》到后面对父亲与易叔叔人生安全的质疑,这是有人步步紧逼,而且心思缜密,不露痕迹。婷婷站上台去想了一想,见台下众人安静下来,便道:“今日所到酒庄之人,大多是我酒庄酒客,大家对家父与易叔叔的关心,婷婷在此感激不尽。至于对于二老的流言蜚语,还请各位不要以讹传讹。”她又扫了众人一眼,将目光收回到“雅台”之上,又道:“至于对于我的身份,我来到酒庄,只是因为父亲和易叔叔要求,我并未与众人有任何利益牵扯,我父亲虽然是酒庄之主,但是我却很少触及酒庄之事。今日来到姑苏,婷婷感恩赵庄主的照顾,与各位酒客、游侠,还有众位散人游客只在酒会开始时的早会里有过交集,但是谈不上任何的恩惠利益,是以小女子并不需要证明什么,抑或不证明什么。在此我只有一言……”她一个停顿,朝人群之中四处打量,问道:“不知吕啸天大哥现在何处?”婷婷与吕啸天虽不曾相识,但是他常听易叔叔提起,知道吕啸天为人正直刚毅,便在此时想起他来。众人也四处看去,吕啸天站了起来,看着台上的婷婷,他也不曾听过婷婷的存在,但是他对于易老之言深信不疑,也从未怀疑过婷婷的话。他抱拳应道:“姑娘找我?”婷婷见远处站立的吕啸天声英姿勃发,更是又增加了不少底气,道:“有关家父和易叔叔之事,还要请吕大哥帮忙,我酒庄本就提倡仁义礼信,如再有污蔑二老的言语,还请吕大哥将此人揪出来,我定要向他讨个公道。在此也请诸位嘴下留德。”</p>
吕啸天道:“姑娘放心,我跟随易老十余年,尊敬易老就像尊敬我自己的父亲一样,易老为酒庄之事奔波二十余年,天下的酒客都感易老的恩情。而任老是我酒庄之主,更是人人钦佩敬重。在此,如果有人敢轻易诋毁二老,别说我吕啸天不答应,相信在场很多酒客也会向他讨个说法。”吕啸天大名早已在外,常年奔走于各个酒庄之间,行事果断,雷厉风行,自带有一份英雄气概,天下酒客无不服之。婷婷将他搬出来,场上的混乱便压了下去,再无妄动胡言之人。</p>
婷婷向吕啸天点了点头以示回应,又道:“那日我出发前往酒庄之时,易叔叔曾说,以往酒庄盛会期间,他都会弹奏《酒狂》。他老人家解释,这其实只是一个文化符号,但是很多酒客看来,这是时刻警醒自己,也在提醒自己是一名酒客,因为他们坚信,酒客是一个了不起的称号,是一个可以为之付出的称号。”她看向众人,又道:“是以,在临行前,易叔叔再三嘱咐,让我务必将《酒狂》一曲带给大家,我现在站在这里,就是为这事而来。”小娟就站在婷婷身旁,她一直将姐姐的古琴带在身边。但是在来酒庄之时易叔叔根本就没有过任何嘱咐,他们甚至就只收到父亲要求她们赶往酒庄的书信,并没有见过二老。现在听姐姐这样一说,一时愣住,听见姐姐让她把琴放在中间石桌之上,这才回过神来。小娟知道,弹奏一曲《酒狂》对姐姐来说并不是难事,他将古琴摆好,稍微调了琴弦。</p>
无论何地的酒庄,在每个厅室的布置上都基本相同,不同的就只是一些字画书法、名人题字,或者有些建造的更加气派恢宏,按照常年酒客到访人数和生意大小需求规划。婷婷早在刚到sū zhōu酒庄时,就把这个“雅台”看的清楚,她知道此台的布置格局、字画书法,她却没有预料到自己今日会登上这个雅台抚琴。</p>
婷婷环视周围,走到台前看着一幅题字:君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然后道:“今日在此抚琴,只为遵循易老做法,再说,我酒庄多为忠孝仁义之酒客,并无逢场作戏之人,也不会出现袖手旁观之客。这此字虽好,却不应该挂在此处。赵庄主,所兴将这台上木亭都拆了吧,既然叫台,那有台就行,不要让这亭柱纱窗将众家酒客隔离起来,有台又有亭,不伦不类。”</p>
赵庆彦不料婷婷说话句句在理,行事果断干脆,临危不乱,很快就现场控制。虽说扰乱了原有的计划,但是他也不免打心里高兴,他暗道:“根本就不必四处寻找,酒庄已经后继有人了。”听了婷婷的要求,他应道:“姑娘说的是,我这就叫人将这台上的小亭全都拆除。”话刚说完,就有几人带上工具前来,只见几人动作娴熟,将台上木亭一块块卸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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