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笔画是必考科目之一,考不过要挂到毕业再考。对于kǎo shì,芬向来认真,一有空便扑在小黑板上练个不停,虽然没有功底,可勤能补拙,芬越画越娴熟,越画越有心得,kǎo shì过关毫无问题,倒是雨整天黏着芬,对于这种小儿科的技能没放在心上,也没多大心思,芬很担心。</p>
周六到了,雨又在女生楼下扯着嗓子喊芬。</p>
同寝室的黎正在窗台晾晒衣物,笑道:“快点,你家那个又来喊你啦!”</p>
“叫他不喊,哪个爱理他噢!”</p>
“不想理他,谁信呀?看他对你的好,都快把人家给妒忌死了!”</p>
“我才不稀罕呢,谁想要送谁去!”</p>
“口是心非,真没他了,我怕有些人会伤心得不得了哦!”</p>
“才不呢!我可是螃蟹上树——巴不得!”</p>
“那可是你说的哦!”黎突然把头伸出窗外,大声道:“别面喊了,她早跟别人约会去啦。”</p>
芬忙过来拉扯了黎一把。</p>
芬很快下来了。</p>
雨想去爬山,芬不答允,要雨在教室练简笔画。</p>
雨嘀咕:“好不容易盼来个周末,又不出去!”</p>
“谁教你资质这么差,连个简笔画都画不好!”芬嗔怪道。</p>
“唉!对于简单的技术活,我是不认真嘛,我要是认真起来,比姓郑的那个都还画得好!”</p>
“少吹牛,快去教室吧!没几天时间,要过关kǎo shì了。”芬催促。</p>
“这么晴好的天气,暴殄天物呀!”雨一副可惜的样子,并凑近芬耳际商量:“要不这样,我们外面画去?”</p>
“到外面去你画得好?”芬一脸的不相信。</p>
听这话,还有商量余地,忙道:“当然啦,外面天气好、空气好、景色好、心情好,灵感也就来了。”顿了顿,柔声讨好地说:“最关键的是你最好!”</p>
芬佯怒:“少贫嘴,我今天不吃你那套!”</p>
雨一脸无奈,转身迈向教室,自言自语地道:“王八变成黄蟮喽。”</p>
芬这时才注意到雨后背挂了个白色草帽,噗嗤一笑,说:“带个草帽,真想当王八呀!”</p>
雨悻悻地道:“当什么王八?还不是给某些人准备的。”</p>
芬眼里闪过一丝感动,本想把心横到底,话到了嘴边却改成了:“看在王八的份上,咱们今天就出去画,不过,我有言在先,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地画,过不了关,以后懒得理你。”</p>
得到了特赦,雨的思绪又跳跃起来,嘻笑道:“我一定认认真真地画,过不了关,以后我就蒙着脸见你!”</p>
学校东南方两公里处,有块草地,操场那么宽,草密绵软,几棵挺拔的枞树茂盛地点缀其间,遮起了洒有余辉的树阴,北面数百米的峭崖下,是浪涛翻滚的江水,一条辟静的小道被花草枝叶掩藏,通向外界,不易被人觅觉,尤为幽静,实乃罕有的mini型“世外桃源”,是学习、倾诉的极佳场所。</p>
雨和芬并非第一次来此谈心赏景、洗涤喧嚣。</p>
放下小黑板、手提袋,雨翻仰倒在了树阴下的草丛中。</p>
芬选好位置、挂好黑板、掏出彩色粉笔、翻开画本,道:“好啦,万事俱备,就差你了。”</p>
“非也,非也,万事俱备,还差点……时间。”雨抑扬顿挫地说。</p>
“阴阳怪气,差什么时间?”</p>
“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呀!”并偏过头去涎笑着说:“走了这么久,休息一下,行不?”</p>
“当……然,不行!再不动手,我可要走啦!”</p>
“大人吩咐,小的岂敢不遵,待我慢慢画来。”雨自言自语,在芬的嫣然中趋身过去,右手拿起粉笔,左手翻阅画本,挑选笔画简单的图案,漫不经心的画起来。</p>
简笔画顾名思义,各种动物形体简单轮廓的笔画,寥寥几笔甚为单调,所以雨对它没有太多兴趣。画本翻过来描一会,掀过去涂几笔,动物形体不是肥就是瘦,线条折皱凸凹,芬在一旁边擦边改边指导,雨自顾画自的,画来描去也就一个样……</p>
在芬的耐心指导下,雨终于画了一只很漂亮、极神气的仙鹤。突然,仙鹤从纸上跃了下来,而且迅速壮大,差不多有两米高、三米长。仙鹤蹲下示好,芬和雨跨上脊背坐下,仙鹤鸣示一声,便振翅飞了起来,飞过高山、掠过江河、穿过峡谷、越过峭壁,芬好兴奋,尖叫声在云端回旋。仙鹤越飞越高,越飞越疾,两人被抛离背脊,又翻落下来。突然芬双手一松,跌了下去,雨伸手一抓,指尖从手中滑过,没有抓住,随着呼救声的远去,芬迅速变成了一个点,钻入云层不见了。雨惊呼芬的名字,一使劲便醒了,才发觉原来打丁个盹,做了回梦,感觉好险好怕!</p>
一看,身旁没人,彼惊未消此惊又起,打量四周,才发现芬坐到了峭崖边低头垂思。梦境浮现,已是惊弓之鸟的雨委实吃惊不小,忙小心靠近。</p>
来到身旁,芬满面泪水,已如雨露梨花,人见犹怜。雨心里升起悬念,莫非梦有所指?忧心地问:“芬,你……怎么啦?”</p>
好一会,她才深深地叹了口气,平静地道:“我们还是分了吧!”</p>
话一出,雨便如刺透的皮球,立马泄气,所有的顽皮、自信、希望、无畏、阳光瞬间垮塌。</p>
雨直直地盯着芬,好像不认识她似的,道:“为什么?”</p>
“我们相隔那么远!可能吗?”</p>
雨急迫地道:“怎么不可能?两地接壤毗邻,能有多远?你自己说,有什么不可能?”</p>
“你知道吗?别人说,是我让你沉迷了,令你颓废起来!”</p>
“别人讲的我不管!更何况,别人讲的并不一定对,我只在意你的想法,你愿不愿意?你快不快乐?”雨急促地道。</p>
“可是,我也不希望你这样,为了我而放弃了其它。”</p>
“我什么也没有放弃呀!只是太过于在乎你了,把别的人、其它事淡化了。有你在,我才有希望,才有目标,才有劲头,没有你,我的天空一片阴霾,生命失去了颜色,人生没有了意义,一切都不在乎了!”雨搜索脑海,感觉所有词藻都苍白乏力,表达不了心境。</p>
“可你现在连个简笔画都画不好,还这般儿戏不努力!”</p>
“你说的这些我都可认改,我也会认真去做,甚至可以为你做到任何事情,包括离开你!只要你说的,我就一定做到!……”</p>
好一会,芬咽了口气,湿润的眼睛望向天空再转向雨,强颜一笑,很轻、很柔,好美、好真。</p>
雨真希望时间定格在瞬间,永远享受这难以言状的幸福。</p>
城郊一户人家,老人成均年逾花甲,是退休干部,老伴几年前因田土问题,被时任组长的堂侄子蓄意打死了。由于堂侄子跟村里串通一气,当天摆了四桌酒席,宴请了寨子里知情的男女老少。酒桌上堂侄子邀杯递盏、叙说情谊,最后再次强调了伯母死亡 “事实”—— 由于双方激烈争吵,成均老婆支气管炎病发,导致呼吸衰竭而死。堂侄子的先人一步,案件基本成了板上钉钉之事,判决结果偏离了公平正义轨道。</p>
成均把状纸和医院开县的没有支气管炎的诊断书等印证材料,从县人民法院,到中级人民法院,再到高级人民法院送了一遍、告了一圈,都没有明确的答复,然后案件又从省下转到市、到县人民法院了,由于心力交瘁、财力匮乏原因,事情就这样搁浅了,但材料还被成氏原原本本的保存着。</p>
偏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shàng mén入赘的女婿因丈母娘事件牵扯争吵,含恨喝下农药与世长辞了,仅有的一个外孙男孩,五岁时患急性肠炎不治夭折,唯一的一个女儿也改嫁外出了。短短数年间,寨上一个家羡户颂的幸福美满家庭就这样灰飞烟灭了,成均差不多成了孤寡老人,孤苦伶仃地生活着。</p>
这些年来,母亲操劳过度,已经到了常人能够承担的极限,经人介绍,便同成均见了面,看了家庭境况。</p>
多灾多难的俩老,脸上隽刻了岁月的沧桑,也许是同难相怜、心有同感吧,他们愿意彼此照顾、携手一生。</p>
母亲向来性子急、个性强、不服输、敢碰事、很自信,当然有时也很自以为是,与人共事说理,咄咄不休,搬用俗语、说起典故也是连珠带炮,颇具说服力,常常只有人听她的,没她听人的,一般人很难跟她长期相处,吵架拌嘴也是常有之事。对于母亲来说,雨伯最大的长处就是忍耐,他能惊起耳朵听母亲唠叨半天,即使歪曲事理也不忤逆心意,也能按母亲旨意种菜养猪,就算适得其反也任由指责。许多事情,冥冥中好像上苍早有安排,之前发生的一切不幸都是为了晚年的幸福作好铺垫!辛苦劳累忧愁大半生的母亲,在既定时间节点遇上一个能容她、能忍她、能听她的人!</p>
也许,除了雨伯,世上再无一人能如此善待母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