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开刀问斩那天,孙邈一大早就上路了。她之所以没能看他最后一眼,是顺便为公爹诸善仁捎上了那只画眉。
这只画眉是他老人家的宝贝,不知费了多少周折,才从紫金山的老树林里捕到,并取名叫“家旺”。自“家旺”来到这个家之后,老诸家的家运果然有了好转,先是诸善仁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应天洪武大道花鸟集市上租到了摊位,后是诸永文娶了药王孙思邈的第二十六代孙孙邈为妻。
如果不捎上“家旺”,也许孙邈就能看诸永文最后一眼。因为“家旺”,阴差阳错地让她错过了这个生离死別的时机。
孙邈为自己的善解人意追悔莫及,而那一路纠缠着要看“家旺”的陌生人,个个皆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的骚男。因为她那百年难遇的花容月貌,让这些原本去应天法场看热闹的男人不惜作出了另一种选择。
这一路纠纠缠缠的,孙邈到了城郊时,公爹诸善仁背着一条鼓囊囊的麻袋从路的那头蹒跚而来。她急忙迎上去,见公爹一脸沮丧,像痴了一样。
“爹!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吗?您咋回来了呢?”孙邈叫着去接公爹背上的麻袋,却染了一手的鲜血。她猛然一惊,吓得一脸惨白!
“咋回事啊,爹!”孙邈感到不妙,心里隐隐的在作痛。
公爹诸善仁不答话,阴沉着脸只顾朝前走着,鲜血一路往下滴落。
孙邈想:“难道永文替爹出头遭遇了不测?”可诸永文不是那种容易冲动的人呀,她满脑子的疑团,实在是化解不开。
一路紧跟公爹,孙邈提心吊胆地想着这个问题,却老找不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dá àn。直至回到家,她才从公爹的口里得知,丈夫诸永文被朝廷斩首了!
“天啊!”
孙邈让这晴天霹雳的消息击垮了!她一头栽在地上。醒来的时候,丈夫那首尾分离的尸体已经入棺待葬。
尽管心如刀绞,孙邈仍然咬牙坚持到丈夫入土为安。当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变成一堆黄土时,她再也无法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十四与汝结连理,夫妻恩爱把田耕;收获大米和爱情,乐业安居一家人;十五这年妾染疾,夫为治病遍山寻,采得天麻与灵芝,妾身服后体全愈;正欲为夫续香火,不料遭遇丑奸人;奸人哄骗爹有难,夫君随之进京城;妾念夫君不回返,起早进京把夫寻;路遇公爹蹒跚至,背置麻袋妾生疑;妾问爹爹不应,直至到家才挑明;噩耗传来难支撑,悲痛欲绝倒在地;如今夫君永离去,留妾一人来面对;不如寻夫归阴去,阴朝地府再团聚。永文啊,永文,妾身来也!”
孙邈哭出最后一字,就一头撞向坟边的一棵大树,那喷射而出的鲜血在树下的一蓬无名灌木丛上集结。这蓬鲜血浸染的灌木次年开出鲜红的花,被称之为“带刺的玫瑰”。
据统计,自朝廷颁发那道关于朱允炆的奖赏告示以来,大明王朝公开或者秘密处决了近千的讨赏者,不包括拒不承认自己是这个名字而被当地政府就地处决的那一部分。
据大明应天锦衣卫所的绝密档案记载,这近千的死者中,与太子府二公子朱允炆的名字一字不差者十六名,名叫朱允文者二百七十六人,名为朱永文者七百零六人,加上那与朱允炆毫不粘边的诸永文,共计九百九十九人。
上述有名有姓的“讨赏者”大多成家立业,大半以上有老婆孩子。那些丈夫一去不复返的女人,望眼欲穿、以泪洗面,像孙邈一样殉情自杀者共计七七四十九人。而那些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女人,有的始终熬不过对丈夫的思念,忧郁而生,积痨夭折,仅有三十六人活得长久一些,皆终身守寡。
随着时光流逝,大明“讨赏案”已经尘埃落定,可却无巧不成书地影响了这个朝代的定数和气数。那被斩首的十六个朱允炆,注定大明王朝只能有十六个皇帝,二百七十六个冤死的朱允文决定了这个朝代的气数。
除诸永文外,九百九十八个遇难者的鲜血与紫金山上那蓬血染的灌木丛,形成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代表了最忠贞的爱情;而那七七四十九个殉情的女人又代表了七夕qíng rén节。
这桩“讨赏案”还影响了一个人的寿数,倒底是谁呢?,此乃暂时不可泄露的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