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亲的第二天,就有马槽井手下的公公前来太子府急召朱允炆进宫,说皇上想他了。
想个屁呀!定是皇爷爷欲与自己斗智了吧,其他方面还有什么可想的?
朱允炆不想回去而又不能抗旨,怎么办呢?他只好找借口拖,至少延迟到挨晚日头落坡的时候。
朱允炆进入皇宫的这些年,从来没有欣赏过夕阳西下的美景。倒不是他忙得不可开交,而是在皇宫里观赏日落是要被砍头的。
夏商周秦,汉唐宋元,有哪个朝代的史志上记载皇帝午朝和晚朝的。这朝议国家大事又无法控制时间,会议一开再开,让万岁爷一出金銮殿就看到日落西山,你让他咋个去想?
所谓天子那是抽象的,人们只好把其比作太阳,这已经悬挂在大中国万里河山上空上的太阳,要是西下落山,这不就是天子驾崩吗?因此,历代皇上的朝议皆在早上,故曰“早朝”。
太子府离那皇宫也就一柱香的距离,朱允炆观赏了日落西山彩霞飞的美景之后,这才不慌不忙地启程。他通过洪武大道,然后在一个小十字的路口往左拐进一条小巷。
这小巷清一色的红砖青瓦房,算得上金陵应天民居中一流的建筑群。此巷名叫孔子街,居住着京城百分之七八十的文化人。据说宋濂、刘伯温等在这里住过,后来官至省部级,就搬到朝廷投资修建,以其姓氏命名的四合院去了。然而,这些人的影响却在小巷里落地生根。随便瞟一眼,都能看到一副对丈工整的楹联,或者一块一流的书法名匾。
虽然孔子街并非通往皇宫的必经之路,但朱允炆却特意绕道而去,想感受一下这里面浓浓的文化氛围。他仰慕此地许久,就是没来过。
快要走至巷尾的时候,迎面有一乞丐自巷子的那头向朱允炆走来,穿的是开口笑,端的是兔嘴陶,柱的是地上跳。
那大热天就满身下雪的乞丐,在离朱允炆一米有余的地方停下,收了炸裂的破竹杆,随即把豁口的陶碗递至他的跟前。
“东去东纳财,西去西纳财,一文去了万文来。行行善吧,小少爷。”
这是小小允炆独自面对乞讨者,搞得他有些手忙脚乱,以往是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自己是跟随父母的,施不施舍,也是大人的事情。
记得一次父亲向乞丐施舍了整整一锭银子。朱允炆不明白,就问父亲怎么舍得这么多呢?父亲说儿啊,施一锭银给权贵,人家惦记的是你一xiāng zǐ的银;舍一碎银给穷人,穷人会记你一辈子的情。你说父王该不该施?
朱允炆想起父亲的这句话,就把兜里的所有碎银掏出来,先是放进乞丐的那只破碗,见脏了里面的残羹剩饭,又替乞丐装入他那败絮点缀的破祆袋。
“少爷德心仁厚,果然天降于凡。”那乞丐赞扬道。
“客套话就别讲了,用这碎银添件薄衫。大热天的,棉祆会焐出身疮的。”朱允炆关心道。
“鸽屎医身疮,鸽协治国疮;平安保驾,忠顺护航。”那乞丐借题发挥道。
“我还要赶路呢。”朱允炆意欲起步。
“北方有雾霾,滚滚朝南来;西征有戎马,护驾治雾霾。”那乞丐莫名其妙的,没完没了。
“我真的很急!”朱允炆有些不耐烦了。
“心不在焉,朝毁一旦;祸不单行,金陵凃炭。”
朱允炆拿这乞丐没办法,只好随其所便。
“天若有灵天佑人,地若有神神助人;不惧三六九,只怕二四矢;二作云梯无踩处,四带众儿马蹄疾;九五之尊人羡慕,谁愿做隶伐木人;老丐肺腑请铭记,该舍营时就舍营。”
那乞丐婆婆妈妈地唠叨时,朱允炆将头车过去,以背面对。直到他话音落下,朱允炆才回头转过身来。
此时,也不见那乞丐踪影,却又觉得乞丐叨叨时,好像触了自己一下。
朱允炆摸摸乞丐触碰的地方,是衣兜,却又恢复到了施银前的状态,并且多了一物。他一怔,随即从兜里掏出此物,是一页纸,龙飞凤舞地写着:
“李数二十一,第四没有蒂;烁珠二八载,子陨由孙代。”
“江南千条水,云贵万重山;五百年后看,云贵胜江南。”
“戎马一生,紫袍加身;南方篝火,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