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九斤一家便起了床。林壮手提一个大包裹,站在院门口,秦婉容正忙着给九斤换衣服。
九斤一脸睡意未消,口中埋怨:“娘,小孩子睡眠不足,以后长不高的”
秦婉容给九斤穿戴整齐,捏了下九斤的小脸,口中说道:
“去你外公家赶着牛车都要一个时辰呢,还好你太爷爷把他家的牛车借给我们用,不然啊,天没亮就得起来了,乖,呆会儿在车上娘抱着你睡…”
刚说完,便听见外面车轮撵地的声音,嘎吱嘎吱响个不停,还参杂着两声牛叫。
“牛车来了,乖儿子,走吧,去你外公家咯。”
出了院门,便见村正站站在牛车旁,说是牛车。其实就是牛身套着缰绳,后面拉着板车。
“这要是下雨。还没处躲,不过总比走路强。”
村正把手中鞭子交到林壮手中,低声嘱咐了几句便径直走了。
林壮接过鞭子,把手中包裹放到车上,秦婉容抱着九斤上了牛车,林壮鞭子抽地,吆喝牛车向村外驶去
………
秦秀才,山阳村最有学问的人,本不是山阳村人,三十多年前带十个大木箱,怀抱一个女婴,花了三两白银,便在山阳村落了籍贯。虽说进了山阳村,却没在村中安家,只是在离村不远的一片竹林之中建了四间青瓦房,一座凉亭。
起初山阳村民不以为然,只当是一人傻钱多的憨货,三两银子干什么不好,非得给村正,落一个乡下籍贯。
直到村中有人从竹林路过,见那憨货坐在自家院子里拿着一本书摇头晃脑的看着,又有村中熊孩子去那憨货家中玩耍,说是看见满屋子全是书。人们这才知道,那个人傻钱多的憨货,其实是个学问人。
山阳村村正听说后,打着拜访的名头,去了秦秀才家,出来了之后一脸的敬意。
村民一问,村正才说这位先生可是个秀才,村里孩子没说慌,四间青瓦房,其中一间,十个大木箱放在地上,箱中满满当当的全是书。
山阳村民一听,皆是一脸惊容,旋即又问,学问人不在城里享福,怎么跑到我们这乡下吃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吃什么?
只有村正一脸怒容,训斥到:
“憨货,读书人,大笔一挥,便是银子,只有我们这种苦哈哈,才在地上刨食,人家是在笔上刨食,日后少来此处,管好自家孩子,别扰了秦先生清静!”
至此,秦秀才便在山阳村安了家,一晃便是三十多年。。。
……
林壮赶着牛车到山阳村的时候,太阳已然高高挂起,牛车在青阳村口停下,秦婉容抱着九斤下了牛车对丈夫说道:“你把牛车赶到马叔家去,父亲那里牛车可进不去,我带着九斤先去父亲那里。。”
秦婉容口中的马叔便是山阳村老村正,当年收了银子,给秦秀才上籍贯的人
林壮点头应是,赶着牛车进了村子。
秦婉容牵着九斤的小手,直奔不远处的竹林,走过一段林间小路,看见一片开阔地,一座小院出现在眼前,一体四间的青瓦房,用竹子做成篱笆围了一圈。
院中一座凉亭,凉亭周围摆着三两盆栽,一株柳树绿意盎然的立在院中,长长的枝条随风摇弋。
凉亭之中,木制摇椅之上躺着一身穿白色长衫的人,脸上盖着一本书,胸口微微起伏,似在酣睡。
秦婉容牵着九斤推开了院门,走进了院子,看见凉亭之中的人,轻声叫道:
“爹,爹,醒醒”
躺椅之上的人还是没动静。。
……
喊了三四声,椅子上的人还是安然的睡着,九斤抬起小脑袋,看着自己娘亲,问道:“娘,你看外公这个时候还在睡,以后我睡懒觉,你能不能不管啊?”
秦婉容一脸无奈,说道:
“你外公什么都好,就是睡起觉来,雷打不动,房子点了他都不知道。有时还说梦话,胡说八道一通,也听不懂什么意思,这点你倒是挺像你外公的!”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等着外公自己醒吗?”九斤一脸疑惑的问道。
“等你爹来吧,你爹来了你外公就醒了”说完,秦婉容似是想起了什么捂嘴笑了起来。
只有剩九斤一脸懵逼
“爹来了,外公就醒了?这是神马逻辑?”
林壮姗姗来迟,进了院中,见自家妻儿在凉亭里席地坐着,摇椅上一人头上盖着书,似在睡觉,走上前去便问秦婉容:“又叫不醒?”
“看你的了!”秦婉容答应道
只见林壮点了点头,走到凉亭摇椅旁,俯下身子,凑近椅上之人耳边。说了一句:“岳父大人,你要是不把婉容嫁我,我就放火烧书了!”
刚说完,摇椅上的人似是条件反射一般,一下坐了起来,脸上的书掉在了地上,只见一个头发灰白,莫约七十岁上下,嘴上三缕长须的老人一脸怒容的大喊道:
“你敢!”
………
一身气势恢宏,完全不像一古稀之年的老人。此人,正是秦婉容的父亲。秦秀才,秦勉之。
一声怒吼之后,像是回了神,望向立在自己身旁的人,是自己那个便宜女婿,口中怒斥:
“竖子无礼,老夫正神游太虚,观日月沧海,你扰人清梦,着实该打。”
一语说罢,便低下头要捡落在地上的书籍。低头便见到自己女儿与外孙坐在地上,女儿捂嘴直笑,自家小外孙呆呆得看着自己。
老脸一红,瞬间便恢复常色,伸手抱起九斤,满脸兴奋与慈爱:
“我的小外孙来了啊,哈哈,乖外孙,来了多久了啊?都怪外公睡得太熟,都不知道,”
“我和娘亲来了好一会儿了,怎么叫外公都叫不醒,外公,怎么爹爹一来,一句话说完,你就醒了啊?”九斤奶声奶气的回答到。
九斤哪里知道这是他外公多年前落下的“病根”。
话说当年林壮去镇上办事,回来途中,天下起了大雨,便找了一破庙躲雨,居然碰到了也在庙中躲雨的秦婉容。
起初只是互相点头问候,谁曾想大雨一下,到天黑才停。没法,只能在庙中过夜,晚上天凉,两人身上都没带火石,生不了火,便取不了暖。林壮身子骨壮是倒也熬熬也就过去了,可秦婉容一柔弱女子如何吃得消?
林壮一见秦婉容冷得瑟瑟发抖,便脱了上衣向秦婉容走去。秦婉容一见,还以为这看着憨厚的男子起了歹意,顿时大叫了起来。谁曾想他却把衣服披在自己身上便又返回角落。秦婉容呆了呆,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尽是补巴的衣服,又瞧了一眼角落里双手抱臂,缩成一团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主动开口问了林壮姓名,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开了,第二天一大早自破庙分手,互相到别,相约有空可以去山阳村找她,自那日起,林壮一有空便走两个时辰路去找秦婉容。一来二去,两人有了感情,只是双方都没挑明。
林壮知道自己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穷光蛋,配不上秀才公的女儿,想故意疏远,却总是压不住那颗悸动的心!情爱之事,皆是如此,越是压制,越是强烈。
到最后还是秦婉容挑明一切。说只要能嫁给你,就算一起要饭,也是快活的,我俩有手有脚,总能把日子过好。
林壮一热血男儿,一听这话,也是下定决心,提了两升粮食,便到秦婉容家中提亲,结果可想而知,秦秀才如何会答应自己女儿嫁给一穷光蛋,可自己女儿嚷嚷着非他不嫁。更是惹恼了秦秀才,shàng mén提亲的林壮,愣是被秦秀才拿着菜刀,追了半个村子。
林壮也冲冠一怒为红颜,当天晚上举着火把又到了秦婉容家,当着秦秀才面大声说道:
“不把女儿嫁我,我就一把烧了你家的书”
秦秀才一脸不屑,一句“烧了也不嫁”刚出嘴边,林壮便把火把从窗口扔进了秦秀才书房。。。。
……
一来二去三闹腾,一个铁了心要娶,一个铁了心要嫁,秦秀才没法,只得随了他们心愿。只是秦秀才却落下一“病根”便是一听林壮嘴里说“烧书”二字,不管在干嘛,立马就得炸窝。。。。
……
秦秀才一听自家外孙的问话,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口中说道:“你爹这个憨货,嗓门儿太大,吵得人不得安宁,不说这个了,进屋,外公带你进屋玩儿。”
转头又对刚从地上起来了的秦婉容说道:“容儿,去厨房,柜子里有菜,小林子,你还杵那儿干什么,把书捡起来放椅子上,去厨房帮忙烧火做饭,别饿着老夫的乖外孙。”
话一说完,抱着九斤就往里屋走。只剩下林壮夫妇大眼瞪小眼。
“岳父大人还是这么精神,这一嗓子,吓得我心都到嗓子眼儿了”林壮一脸心有余悸
秦婉容伸手一掐林壮膀子,说道:“行了,你给咱爹闹下这“病根”这么多年都没消,你还有脸说他吓你?走吧,做饭去”
林壮咧嘴一笑,摸了摸脑袋
“当时不是着急娶你吗,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