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爷要卖了西岗洼地上的五石水田。
那一日,周二爷听说北边来了个戏班子在街上李家戏园子唱戏,戏班子有个角儿小芹长的十分水灵,唱的也好,一折《小寡妇上坟》唱的极致悲凄婉转,十分让人怜爱。周二爷听得,便骑上毛驴,直奔李家戏园而去。进了园中,伙计看到常客周二爷来了,赶忙请到雅座,沏上细茶,端上点心。
不一会,幕布拉开,正式开演,先是几个老生登场,唱了几段,台下便起哄呐喊芹儿出场,老生草草收场,芹儿一袭素白登上了舞台,周二爷仔细看着,这芹儿也就二八年纪,挽了个髻的一头乌发上簪着一支桃花的簪子,垂着流苏。双眉修长如画,肌肤柔柔嫩嫩,小小的鼻梁,小小的嘴,举手投足,一副哀容,果然天成的尤物。
再等小芹一张嘴,恰如秋风萧瑟,愁云密布,又如秋雨凄凉,落叶无声,一副清秋紧锁,寂寞萧条……周二爷摇头晃脑,附和吟唱,正在兴致上,不觉戏终,周二爷意尤未尽,静坐良久,见小芹退下场去,才悻悻离去。
沉吟良久,周二爷想得小芹即不可及,去找个姑娘也可聊解燥动,便直奔红梦而去,走到半道,忽然有人喊:“周二爷!”,周二爷寻声望去,这人他认识,是乡里的文书赵九爷,一手好字写的乡里他称第一没人敢称个第二,周二爷赶忙下驴躬身施礼,这赵九爷也算老熟人了,当年周二爷与人纠纷去县上打官司,还找他写过状子。
两人客套几句聊的甚欢,赵九爷便邀周二爷去聚福楼小斟几杯,周二爷闲来无事,便反邀赵九爷,赵九爷慷慨随行。
来到聚福楼,伙计赶紧楼上雅座请,周二爷点上几个小菜,伙计献上茶,两人就坐下高谈阔论起来,正在聊的兴头上,有两个人房间门口经过,看到赵九爷和周二爷,立马哈哈大笑着闯进来,周二爷一看,这两个人他都认识,一个是街上肉铺的掌柜徐一刀,因杀猪都是一刀毙命而闻名,一个是乡长的小舅子阚三子,因和李大拿等结拜排行老三而闻名。四人亲热一番,周二爷便邀请两人坐下,阚徐二人推了两句,便爽快坐下。这时伙计端上菜来,四人推杯换盏,一直喝到日落西山。
周二爷歪歪倒倒去柜台结帐,伙计说是徐一刀早己结过了,周二爷便嚷嚷着徐一刀的不是,说是弄得自己不好意思,赵九爷赶忙扶住周二爷说都是自己人,谁付都是一个样,大不了下次再做个东好了,一面收起柜台上的大洋放进周二爷衣袋。
四人踉踉跄跄走在大街上,赵九爷提议既然大家意尤未竟,不如找个地方玩会牌再散,剩下三人立即叫好,便又重回聚福楼摆上麻将,周二爷手气大顺,赢不可挡,几局下来,剩下的人输的额头上冒出了细汗,阚三子说是麻将太慢,又费脑筋,不如赌干子利索干脆,于是撤去麻将,拿来大碗,四人又玩了起来,先是徐一刀坐庄,又是周二爷大赢,连出五把对子都被周二爷赌中,接着阚三子坐庄,又让周二爷大赢,赵九爷高喊不信邪,结果又是周二爷手气特顺,眼看得面前大洋堆成了山,周二爷乐得是合不扰嘴,不停地打赏一边看热闹的人们。
接着周二爷坐庄,阚三子输光了随身的大洋,撸下手上的戒子到柜台上押来一堆大洋,一次押上干子,周二爷口中大叫对子,揭开大碗,居然是干子!
这一发不可收拾了,几把下来,周二爷输掉了所有的钱。见自己面前堆着的钱山转瞬间堆到了别人的面前,周二爷心尤不甘,他吩咐伙计火速回家取钱,一面去柜台借钱,答应伙计取來钱马上还上,柜上不肯,说要写上借据,如果当晚不能马上还上,次日就必须得加三成的息,周二爷烦烦地写了字据,借来大洋,结果天不遂人愿,转眼几把就输个精光。
周二爷头上的汗水下来了,他犹豫了一下,想就此收了,可看见自己白花花的大洋堆在别人的面前以及阚三子等人的一脸得意,不觉怒火中烧,一咬牙又去柜台写上字据,他相信自己的手气不会背到底,他一定要赢回来!
伙计取来钱,没等还到柜上,周二爷又输了个精光。
此时周二爷就象一头红了眼的牛,一面斥骂劝他的伙计再回家拿钱,一面接过伙计的钱又坐回到牌桌前。赢赢赢,周二爷心中拼命呐喊,他圆睁双目,头上青筋爆突,热气腾腾。
这时徐一刀站起身,哗啦一把推过自已面前的钱,皮笑肉不笑地说:“周二爷,咱们干脆来个利索的,咱们一把都押上,你要是赢了,算你运气,我们服输!”
周二爷瞪着徐一刀,手拿着碗抖了两下。
“坐下,坐下,”,赵九爷赶忙站起身摁下徐一刀:“二爷家大业大,哪里在乎这点小钱。”。
周二爷啪地把碗拍在桌上,红着眼道:“来就来,谁怕谁!”。
“和为贵,和为贵……”,阚三子赶忙圆场。
周二爷红着眼捻动手中两枚大钱,众人盯看飞转的大钱,“啪”,周二爷一下扣住大碗。一瞬间,空气凝固了,众人屏住呼吸。
“对子!”,三人一起大喊。
周二爷全身的汗下来了,他下意思地揩揩额头,这一下揭开碗,就是他的小半个家产,赢了,够他和三个老婆吃香的喝辣的半辈子也用不完,输了,他和三个老婆吃糖咽菜半辈子也省不上来。
“开!开!开!”,众人齐身喊。
“干子,干子!”,周二爷怒吼一声,一下掀开大碗摔到地上!然而一瞬间,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陈二爷一下瘫倒在地上!
桌上的两枚大钱是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