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如同先前叶青衫与姚义堂交手时那“失踪”的一剑一样,侍剑的三十六点寒星还来不及展露锋芒,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叶青衫身前六寸的空气中,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早说了,我们先前就该动手的。”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一老一少走进了房间,赫然正是那曾在酒肆里为叶青衫唱曲的祖孙二人。
“熊瞎子?蜂娘子?”姚含英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没错”被称作蜂娘子的小姑娘随口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姚含英,只是背着手蹦蹦跳跳地来到桌前俯下身仔细地看了一圈后,毫不客气地端起一碟鹿唇吃的满脸都是。
“你们打算插手?”姚含英双眼之中竟闪过一抹百炼钢刀的刀锋上才会出现的寒光。
“老朽不是已经插手了么?”熊瞎子呵呵一笑,摊开枯槁的手掌,露出侍剑的那三十六枚只有指甲大小却薄如蝉翼,不知以什么材质制成的暗器。随即五指分合手腕翻转,三十六点寒星再现,站在房间另一边的侍剑却突然拧身拔剑,弹腿疾退间更接连抖出数朵炫目的剑花,这才堪堪击落那一蓬星光。
“你看,这就是我为何不答应你的原因了。”叶青衫笑叹一声,“起码你出手没有别人大方。”
“我承认”姚含英点头道,“想请动熊瞎子和蜂娘子**,没有几万两银子是做不到的。”
“不对”叶青衫摇头,“虽然我不知道花钱的人是谁,但我知道他花的钱一定不只几万两。”说完,叶青衫突然抬头对头顶那根粗大的楠木房梁喊道,“我说的对不对?”
于是房间里便又多了一个人。
可叶青衫却似乎并没有结束自己的“戏法”,又接连朝各个方向喊了几声,片刻工夫之后,原本宽敞的房间里竟已经有些“拥挤”。
“熊瞎子、蜂娘子、虎阿婆、快剑顾飞、胖和尚、门神……”重新坐回自己座位的叶青衫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依次点名,又朝着姚含英笑道,“能让这些人都齐齐动心的价钱,恐怕不会太少。”
“一定不会少”姚含英点头道,“可惜——”
“可惜什么?”那个一身麻衣嘴角叼着草茎蹲在窗沿上的青年好奇地问了句。
“可惜这个请你们的人还是太小气了”不等姚含英回答,叶青衫就接口说道,“你知不知道,田子渊曾告诉过我,雨楼的苏大先生说过,我的命,无价。所以——”
“所以我才说请你们的人太小气。”姚含英啜了口茶将身体朝椅背上靠了靠笑道,“虽然他的确比我要大方了那么一点点。”
“我听人说你的惊雷刀已经大成了?”麻衣青年扫了眼房间里的其他同行,嘬了嘬嘴里的草茎说道。
“是”姚含英瞥了青年一眼点了点头。
“难怪你的口气大了不少”青年露出一丝残酷的冷笑。
“我听人说你的剑很快?”姚含英不以为然地说道,“有多快?”
快剑顾飞闻言不语,眼中凶光一闪,竟有一道白虹不知从何处而来,瞬息及逝,姚含英手中那只原本只余半盏茶水的杯子便“矮”了两分,里面的茶水也变得“满”了起来,却偏偏连一滴都没有溢出。
可是顾飞的脸色却变得无比难看,就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双目赤红脸色泛白嘴唇发青,几颗豆大的冷汗顺着整齐的鬓角滑至下颌尖,滴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和自己同样是灵犀境的姚含英竟然仅凭一丝无形的刀意就能让自己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更有余力用手中的茶杯挡下自己那削向其双眼的一剑,还能做到让茶杯的上沿刚好沿着水面被削断。
“快剑顾飞也不过如此”姚含英撇了撇嘴角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拿起丝巾擦了擦并不曾沾染到茶水的手掌,“如果你们几个都是这个水准的话……慢走,不送。”
“多谢”一脸络腮胡的张通拱手对姚含英笑道。
“谢我什么?”姚含英不再理会已经面如死灰的顾飞,转脸看向张通。
“谢你帮我们将三十万两银子从六个人分变成五个人分,每个人能多出一万两。”张通哈哈一笑给自己倒了一碗杀穿喉遥敬姚含英。
“看来他们还不明白”叶青衫摇头对姚含英笑道。
“叶青衫,不明白的人是你。”蜂娘子咽下口中的食物阴恻恻地看向叶青衫,“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不敢在刀王门的地盘上杀你?”
“他们果然不明白”姚含英哈哈一笑面露讥讽之色。
“姚含英,如果你不想遭池鱼之殃的话,最好少管闲事。项州虽是你刀王门的地盘,但我们几人若要**,你们刀王门还管不了。”橘皮鹤发的虎阿婆声音尖细刺耳,但那枯槁干瘪的手指上如虎爪般锋利的指甲却闪着阴森的寒光。
“唉——”自打进来后就一直抱着一只肥鸡较劲的胖和尚突然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肥硕滚圆的肚子叹道,“我好像明白了,所以我可不可以告辞?”
“秃驴!你想反悔?”虎阿婆厉声喝道,指尖稍一用力便在身边的立柱上留下五道深深的抓痕。
“我答应和你们联手,是为了银子。”胖和尚仿佛没有看到立柱上的抓痕一般自顾自地朝门外走去,“可再多的银子,也要有命才能花。”
“胖和尚,虽然我不知道你明白了什么,但你的胆子是不是也太小了些?你觉得他们三个是我们的对手?”张通抹了把胡子上的酒渍沉声道。
“不不不”已经走到门口的胖和尚停下脚步转头扫了眼张通等人,最后将目光在姚含英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我是觉得我们所有人加到一起,也不是惊雷刀一个人的对手。何况——”
“何况还有我”一个粗犷洪亮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有人正迈着沉重有力的步伐缓缓登楼。
就在叶青衫进入项州城的同一天,苏心檀闭关的风雨台外,田子渊与卫玄夕正并肩伫立,可两人所朝的恰恰就是项州所在的方向。
“那个人去项州了。”田子渊说道。
“你确定?”卫玄夕蹙眉道,“他怎么会去项州?”
“不知道。”田子渊摇头,“但是他要去,没有人能阻止。我现在只担心叶青衫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提前明白很多事情。”
“那又如何?我们并没有对他不利。”
“可若是他转变态度又如何?”
“是一头猛虎可怕,还是一群饿狼可怕?”卫玄夕拍了拍田子渊的肩头笑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再说,他未必就会为害。爽灵留下的东西虽然会让他出现一些变化,但不论他是否会因此而变得冷血,变得无情,但只要他还是叶青衫,事情就不会太糟糕。一个叶青衫,总好过青妖率领下的青风。”
“道理我明白,我只是担心我们这些人是不是都上当了。”田子渊紧锁眉头顿了一顿才再度开口,“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青妖苏醒之说,究竟是出于何人之口?”
“你是说?”卫玄夕闻言不禁挑了挑眉毛露出诧异之色。
“如果青妖真的即将苏醒,那么雀阴他们又怎么敢在这个时候背叛青风?”
“的确有些蹊跷”卫玄夕点头,“但这也并不能证明什么。或许他们是在孤注一掷?毕竟青妖一旦苏醒,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觉得能成为七魄的人,比起你我如何?”
“不会比我差。”卫玄夕笑道,“但比你可能还是要差了点。”
“这种人会孤注一掷?”
“不会”卫玄夕摇头,“所以你的意思是?”
“所以自从见到叶青衫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是否根本就没有什么青妖苏醒,而是有人想要成为新的青妖。”
“岳之南?”卫玄夕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
“看来你也怀疑这件事了?”田子渊笑的有些神秘。
“岳之南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再清楚不过。如果岳之南没死,那么雀阴的打算和小楼那些人的意图就并非我们所猜测的那样了。局势或许远比眼下我们所认为的要复杂的多。只不过——”卫玄夕立刻就顺着田子渊的思路说道。
“只不过什么?”
“虽说亲眼所见也未必都是真相,可想要当面瞒过长孙无咎等人也实在不大可能。毕竟,林婉替岳之南收敛遗体时,长孙无咎等人可是亲自检验过的。”
“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田子渊摇头叹道,“青风内部的变化应该能证明岳之南是真的死了,否则不论是非毒还是臭肺都不敢公然暴露野心。可若是岳之南真的死了,又是谁在幕后主导着其他七魄的行动?从吞贼和除秽以及雀阴这几个月来的所作所为来看,这个人不可能是雀阴。”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怀疑岳之南究竟死没死了。”卫玄夕苦笑起来,“可他为何要这样做?要知道他当初可是完全有机会称霸江湖,加上林婉,他们两人根本无需大费周章弄出这么些事情,更不需要等到现在。何况就算他没死又如何?如今的江湖,可不是五年前的江湖,他未必还能天下无敌。”
“叶青衫”田子渊突然沉声道,“青风内部不是有一个传闻——任何一个三魂七魄想要获得青妖的全部传承,就必须击败其他九人么?”
“你是说不论这个在幕后主导这一切的人是谁,他之所以要等到现在,就是为了等叶青衫?”卫玄夕不禁愕然,“那么我们——”
“不错!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我们之所以会出手帮助叶青衫,就是因为认为他是杀死青妖的关键。可如果所谓的青妖苏醒只是那个人故意放出来的谎言,那么那个人的目的是否正是想让叶青衫得到爽灵的传承,成为事实上的爽灵?”田子渊的语气已经十分严厉,“也就是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个人所希望看到的!”
“就算是这样,事情也未必太糟。得到爽灵传承并完成蕴化之后,叶青衫的实力不会比当年的岳之南逊色,考虑到他的那柄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论策划了这一切的那个人是谁,想要击败叶青衫也绝对不容易。再说,叶青衫不仅有我们帮忙,还有鱼盼盼。一旦叶青衫完成蕴化,他们两人联手可要比岳之南和林婉联手强的多。”
“你有多久没收到鱼盼盼的消息了?”田子渊苦笑着问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