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炉里沸反的水声衬得堂屋里越发地安静了。
这安静和老师审视混在一起,磋磨似地凌迟着简宁。
她在回想自己这半年来都做了些什么。得到一个电影银幕的演技机会,成了知名导演捧出来的“泽女郎”,在剧组期间和这位导演传出了莫须有的绯闻,帮裴知跳槽找了新东家,替秦睿参谋着把星河推向更大的平台。
还谈了一场匆匆的恋爱。
从灵魂相认到婚讯打脸,不过半年。
“这半年来,几乎是隔周就会在各种媒体上看到你的消息。又和哪位传绯闻了,恋情又曝光了,要不就是和哪位明星不和,和哪位富商有染。”
“我记得你第一回到银寰,来我这上课,我让你给我一个理由,当你的老师。”
“你当时怎么说的?想当一个演员,呵呵。“
“简宁啊简宁,年少出名就是容易被五光十色的诱惑蒙蔽了眼,我看你现在,做明星倒是越来越得心应手,演员?我看不像。”
不是会演戏的,就能叫做演员。
做演员,是要把心沉下去。经得起琢磨,耐得住锤炼,知道——戏比天大。
她的确被太多事情分散了注意,沉沦在感情的温床里,又或者只是追着那点恩怨,忘了自己最想走的路。
老师比她看得明白。
她幡然被点醒,但颈仍然是愧然地垂着。
“您说的是。”
她唯有这样去应答这位她一直敬重的老师。
章平之喟然一叹,语态中的厉色都软化下来,成了一种疲怠的苍老。
“简宁,你要爱惜你的羽毛。”
简宁因为这一句,霍地抬起头来,瞠圆了一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章老师,这句话直同当年毕业典礼上,老师送给她的那句话重叠起来。
只是当年老师说这话时,并不遮掩对她的赞赏与褒美。
而今他眼角垂抑,很是颓唐,说这话时也是怅惘的。
简宁知道,是她让老师想起了宴如。
章平之怕她成第二个宴如。
年少成名,风光无两,最后却因为圈内的纠葛而倒在路上,再也没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甚至连洗清污名的机会都没有。
“……老师,是我太贪玩了,我改。”
章平之抬起眼皮来,当初宴如离开学校正式入行也是这个年纪,太年轻了。年轻是她们最好的资本,却也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短柄。他端起那杯晾得刚好的茶,就着这些往事饮下。
“去好好休息吧,你一路赶回来也辛苦了。明天记得准时上课。”
他把杯子一放,撑着膝站起来,慢慢地背过身去,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简宁也只好扶着矮桌站起来,看着章平之背她站在一片余晖里,他手有些抖地取下眼镜,佝着上身,低下胳膊来,用布衣的角轻轻地仔细地擦拭着镜片。
一如当年在三尺讲台上,每结束一堂课时那样。
简宁无声向他的背影鞠了一躬,自己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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