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牛村如今叫不得八牛村了,村子里的八头牛被逐一烧死,而且还闹出了人命。村长怕有人报官,立刻撤去满屋白缎,抬走棺木匆忙入土,第二天便宴请了全村老少。布生嫂子与洛秋未到。宴席开幕之前,亲见骆驼爷死去之人在村长的游说下答应不对外泄露此事。而不知情者则以为这是躲避大灾的庆贺之宴。
村长在宴席上说道:“我们在三溪上游,由溪村在下游,如今烧了家禽走兽,那瘟疫该是传不到这里了。如今我们也没了耕牛,往后要想生活下去,那石头是必不可少的。我看,现在就可以对外传出消息了,说石头已被请到村里。等筵席散了,哪怕是抢也得把镇安石抢过来!”
刚说完,洛秋便从屋外进来,满堂尽是旧相识,还有烧死黄牛的村民,他不管不顾径直走到村长前,在众人困惑的注视下直截了当的问道:“我去后面山坡看见垂柳下有半具兽骨和一堆白灰,骆驼爷也不在树洞里,你们谁见过他了?”
“骆驼爷走了!”村长答复说。
“怎么走了?”洛秋问道。淦吉也起身慢步过来,她的脸色稍差,途中伫足缓了片刻,过来时便用手扶着额头,神情恍惚、颇有些费劲地问道:“骆驼爷走了?”
“闹瘟疫的事情跟他说了,我们要烧他骆驼,他不给,我便让他离开了。”村长再解释说。余下参与者面面相觑,纷纷低下了头。
“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就走了?”洛秋不解地望向一旁的淦吉,后者身子微颤,额头冒起汗珠,一边点头附和:“对呀,奇——”话没说完,倾身就要倒下,洛秋连忙扶住她,但见她竟已昏睡过去。
这一侧身,村长惊见淦吉右臂一道显眼乌青,连忙夺步挡在围聚村民身前,同时对洛秋说道:“你且把她送到房内让她休息,许是单合之死让她太伤心了。”
这解释倒是合理,起身的人们又再次坐下。
洛秋把淦吉抱到西厢房,这里原本是单合住所,屋子里一片昏暗,窗户纸全被漆黑,渗不进一丝光线。他把淦吉抱至单合卧榻,却见被褥上躺着那虫蛆盒子,单手拎起将它置于一旁再使淦吉躺下。
没多久,筵席似是散了,村长匆匆进来,反身把门阖上。来到榻前,盯着淦吉的右臂,眉眼锁得很紧。
“没醒吗?”村长问道。
“没有,”洛秋答说。“一直昏死过去。她这手臂上是怎么了?”
“这便是我让你抱她进来的原因,单合手上也有这个,我早先发现时他说是蚊虫叮咬便没当回事,谁知过几天就死了!”
洛秋惊起。“你说这会致死!”
“看来应该是这样…”村长叹息一声,“若这是染上瘟疫的话,那可不能让村民知道,他们见过单合手臂的乌青,那乌青在他死后蔓延的全身都是。若淦吉因此而死,恐怕村民们会挖坟烧尸,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那你还让人来烧牛?”洛秋冷言问道,“知道怎么救她吗?”
村长不满地抿着嘴唇,强压下不满。“我想来,恐怕只能靠拥有奇效的镇安石来救她了。”
骆驼爷也说过镇安石是好东西,但为什么是好东西却没细说。洛秋对此一直耿耿于怀,骆驼爷述说时表情神往,致使他大概也是相信那石头是具有奇效的。淦吉没有父母,唯一的爷爷两年前也已病逝,村长把她当儿媳资养,如今出了这等事,自然也不愿她死去,便又与洛秋说:“我们得拿石头来救她!”
洛秋沉吟片刻,点头说好,从院子拾了一根粗木棍,回到空荡荡的筵席寻着剩菜囫囵下肚,饱了便出门。没走多远,想到母亲还未进餐,便又反身回去拿瓷碗装满残羹剩饭,绕道先给母亲送去。
布生嫂子见他怒气冲冲地模样,手里还拿着木棍,惊道:“你可别乱来啊!”
洛秋只道:“娘,你先吃,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他走到村口,村长和几个村民已等候在那儿,每个人手上都握着棍棒。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城隍庙前,见大门紧闭,便抬腿踹去,里边的道士被扰了清静,方才开门怒斥,见眼前人怒火冲天,遂要关门回去,却已是来不及了。
洛秋领头一众人冲进庙里,这是他头一次看到城隍庙内的景象。正中的一个老者雕像粗糙斑驳,反倒是一旁配祀的女将栩栩如生、光鲜亮丽,可瞳孔却是乌黑,面容恶煞,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祀的什么?”洛秋指着堂上的女将问道。
道士们被围在烛火旁,握着拂尘胆颤心惊。“那是血池大将军,血池夫人!”
“是个女的?”洛秋再问。
“赶紧拿石头走人!”村长斥道:“这地方瘆人得很,在这待着做什么!”几个村民抱起石头要走,道士又迂回过来堵在门口,拂尘一摇一摆。
“不可拿走!这是天外陨石,你们降不住的!”
“仙石有福,”村长一脸笃信。“何须去降!”他再一挥手,村民们便开始硬闯了。祈愿念经的道士哪里是劳作耕夫的对手,立刻被冲散得东倒西歪,石头就这么被抢去。村长和洛秋便也跟着退了出来。
道士们要追,里堂走来个白须老人叫住他们:“罢了,随他们去,要死之人救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