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陌辰与秋黎于蔷薇园相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也只有同她在一起时,陌辰才可以将有些话大大方方说出来,尽管彼此之间都不一定会用太过友善的语气。
“想不到,父王临终前,竟会对你做出那样的决定。你果然很特别呢,父王多年来的心事,从来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这回偏偏选择了你。”
“或许对于一个王来说,往往会处于身不由己的情况下。在我看来,王是孤独的,他爱江山、爱权势、爱很多女人,可是唯独不会只爱一个女人。”少司命的这句话不单单只是从仙王的角度出发而得到的结论,只是在知道仙王的过去以及听到柏若香的那些话之后,她也算可以体会到,可以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体会到。
“从现在开始,直到以后,我的身份,也将在我的生命终结前永远是一个王,只要我活着。我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不管我自己又是怎么想的。现在,真正拥有权力的并非我,而是我的母后。你,应该知道,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真正的王,而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凭他再怎么有本事,不过刚刚即位,又如何比得上仙王后多年将江山牢牢握在手中的权力之大?更何况,常在外做任务的他真正涉及族内事务并不算多。
“她那么骄傲的女人,自然不会轻易放下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今天。你既然是王,定然不会亚于你的母后吧。”
“你不是我,秋黎,仅仅只是听闻,仙族这些年的变化,具体怎样你是不了解的,更何况你并非神界中人。不过,父王还你一个自由,算是极为恩惠了。”
“你想说什么?”
“母后暗示过我,现在的我身为仙族之王,当下紧要的事莫过于纳妃封后。”
“是吗?”
“在这仙宫之中,我是不会娶任何一个女人的。如果非娶不可,那么,也只有你是唯一还有可能的。”
“你这么说,我可承受不起。好吧,你是新任的仙族之王。如果那是命令,那么我接受。”跟回答陌辰的父王、冷夜玖的时候是一样的,她就没有道出她自己的主观想法,她不是泪兮、不是血薇、不是云茜,与其被情控制,她宁愿去控制情。如果说情是不理智的,那么她本身反而是最理智的。
“所以对你而言,我,和你的父王,我们都一样,对吗?”可能是少司命的回话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讽刺吧,也可能,在她看来,君王注定是孤独的,因此他也该承受君王所承受的一切。
“这个答案对你来说没有意义。”
“如果这是命令,你会接受。那么,如果这不是命令呢?真正没有意义的,并非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你像一只鸟一样,被囚禁在笼子里。这世上最没有意义的就是囚禁住身体。当然,对于我来说,只要内心是自由的,被囚禁到哪里,应该就能做到真正不在乎了吧。”他想他这么说,已经够明显了,他想她不会不明白,也没有什么理由还听不明白。除非,他从头到尾都是看错了她这个人。
“你还真是乐观呢。如果,我们是一条道上的,就算不是一条命令,我也会帮你做你真正要做的事,不管你想不想囚禁。我既然是仙族的人,只要是有意义的、有价值的,我自然是没有理由不支持你。对于你我而言,真正有意义的只有这些。”互相对视的一瞬间,她从他眸中看到的似乎是伤痛,似乎是失望,似乎又是别的什么感情。她不是不懂他,而是,她必须将那些不该现在就牵扯到的置身事外,所以,这样的她未免不会显得太过绝情。
“至于那究竟是不是你的命令,只有你能决定的了。如果不是命令,那么我也没有答案。你可以娶任何女人,包括我,那些女人是没有权利的,所以你也无需给我权利。”她终究是不打算放纵自己哪怕一回,哪怕说出这两句话的同时他想起了泪兮和血薇的话,其实不同她们说,他与她之间的种种,当真她会没有几分明白?爱情,多么奢侈的东西,如果没有保证,那么它所带来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伤痛。她不会让她自己沦落到尝尽那为情所困的滋味的那种地步。因此,她也不希望他会沦落到那个地步,他是君王,注定不可以只爱一个女人的君王。
陌辰浅浅地笑了,站在哪个角度的他只看得到她的侧脸,他见过的最特别的一个女人,她不是泪兮,不是血薇,也不是吟霜,却是第一个这么和他这么说话的人。
“早知道你会是这样的答案,我更加宁愿我不是帝王之子的出身。得到了你今天的话,我也实在不用多说什么。说再多的,那对你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但是,有句话我还是得说,在你面前,我永远都不会是一个帝王。”
四目相对的第二个瞬间,少司命或许有那么些许的惆怅与不忍,或许是错觉。不可否认的,却是心上感情起伏的真实,尽管,那种起伏的不知是何种感情的感情在当时完完全全可以被她忽略掉。
“在你面前,我永远都不会是一个君王。”
是了吧,他与他的父王终究是不同的。他想囚禁住的,不是一具空嘘嘘的驱壳。如果真的要囚禁,那除非是一颗心甘情愿的心。只是,他如何忍心呢?对于本身就是一个被囚禁的人来说,所谓心的自由,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的自欺欺人的说法。若说可怜,若说不幸,在某种角度上来说应该是他才对。
对她的感情,他想他已经表达得够淋漓尽致了。那么,就这样了吧。
一个转身,一个回头,一个背影,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不欢而散。与这道黄昏互相村托,把眼下这景象所表达的心情衬托得几乎完美无瑕。他说,在她面前,他永远都不会是一个君王,她明白。|
凌波殿的走廊上,两道和谐的人影被晚霞照应着,那是他和她。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姨母在父王身边整整忍了七年,甘愿付出她最美的年华,一生中最宝贵的青春,还有年轻的生命。”
“你,在这之前可知道你还有这样一位姨母?”
“很小的时候听母亲说过,她还有一个妹妹叫柏若香。没有嫁给父王的时候她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母亲在姨母很小的时候犹如她半个母亲一样疼爱着这个比她小了十二岁的妹妹。”
“那她,这些年一直,一直都是为了替她的姐姐、你的母亲报仇吗?”
“也许吧,只是这些,我从来都不知道。她在仙堡这些年,我却被赶出当时的仙堡,直到这一刻,都叫我难以置信她居然是我的姨母,也被卷入这不公平的命的姨母。”凌冬的心情从柏若香死了之后怎么也好不起来,“柏家一百多条命,说来,还真是可笑。这些,我居然一无所知。在外的这些年,我和柏家,全然没有过联系。
“凌冬别太难过了”
“我本来以为,我真的可以放下这一切,我真的可以将这些恩怨真正抛之脑后。可是,我亲眼目睹了姨母的死,她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为母亲、为柏家报仇,不惜与父王同归于尽。我却我却还能够苟且偷生吗?”他有多恨仙王后,这些年过去本应该就此放下的恨,最后却被柏若香的一番说辞再一次激起。他必须认识到一点,仙王后害死的,不只是他母亲,还有柏家,一百多条人命!
“凌冬,我知道你恨我的母后,那种恨,不是说放下就真的能够放下的。其实,早知道这样的话,你根本不应该被卷进来,糊糊涂涂地平境地度过一生至少不用受这些所累。仙宫的生活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我想,秋黎姐一直不愿意被感情的世界所纠缠,大概是她看出了我们彼此都爱的那么辛苦,看透了身不由己的世界。现在哥继承了王位,却怎么都难忘实权,光凭这一点,我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母后的权利、势力之大呢?凌冬,如果不是为了我,你,又怎么可能再次被卷进来呢?这样下去,叫我又怎能不担心以后还会发生怎么样的事情呢?这样下去,叫我,如何放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