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看着你单薄的身影站在白光中时,我总是害怕我会找不到你。——时凉
时凉第一次来寂冬的家。也是第一次看到寂冬的家的大概样子。
既不是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也不是高端大气的豪华别墅;更不是充满温馨气氛的普通小家居。
只是一座大小很像北京四合院般看起来很陈旧的瓦房屋。
寂冬的家是在这条偏僻小道路里的一座很普遍也很常见的瓦房屋。
时凉能清楚地感觉到,这四周围瓦房屋和瓦房屋相隔之间的气息极为寂静。
能聆听到的暂时只有传进耳畔边——墙角边下野草丛生,隐藏在野草丛里独自鸣唱着属于自己种族言语歌曲的虫。
原本很微小的虫鸣声在这寂静的空气中却成了唯一比较响亮的声音。
时凉有注意到寂冬家的瓦房屋外面的漆白墙面都长满了三叶爬山虎。一时兴起,便停下脚步观察起来。
走在前面的寂冬察觉到跟在身后的时凉突然没了动静,便停下步伐转回过身去。
只见时凉正一脸“研究生”的认真表情在观察着铺满自家墙面的三叶爬山虎。
寂冬双手插进裤袋里,抿唇微笑着朝时凉走来。
在这十分寂静的周围,时凉清楚地听到寂冬朝自己走过来的轻微脚步声,便继续放心的观察着墙面上翠绿到如同一个个绿宝石般晶莹剔透的三叶爬山虎。
“寂冬,你家这些爬山虎有多少年历史了?”时凉视线都放在三叶爬山虎身上,并没有空抬头去看向站在身边的寂冬。
其实不用看,时凉也知道,寂冬是什么表情看着自己。一定是脸上带着觉得她举动好笑的笑容,然后接下来肯定会说,她现在这般模样简直就像小孩子见到特大号棒棒糖时的欣喜若狂。
“我也不清楚,自我记事起,这里就已经有它们的存在了。”
寂冬低沉好听的声音飘进时凉的耳边。
寂冬微笑地看着时凉,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欣赏的光芒。但又很快被黑暗所掩盖掉。这光芒消失得极快,像是夜空中一闪即逝的璀璨流星。
“时凉,你现在真像一个头上打着好奇问号的小孩子。”
果然,她这次的直觉预感没弄错……虽然结果和她所想的词汇并不相同。但还是被他笑着说像小孩子了。
时凉从三叶爬山虎丛中移开目光,转而看向微笑地望着她的寂冬。
“你家的爬山虎都很有色泽,看来营养很充足。”
寂冬勾起薄唇微微一笑,对着时凉露出一个既倾野草又倾爬山虎还倾倒时凉的“寂冬式”笑容。
“从我记事到现在,它们一直都很健康。生命力顽强得跟墙角边下的野草一样。”
时凉接过他说的话,打趣地说下去:“是不是宛如老白诗里的‘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般的顽强?”
寂冬见时凉这般有诗意,还忽然一副文绉绉地说起话来。于是便忍不住出言打击她。
“乱引用白居易的诗,还把白居易叫成老白。”寂冬嘴角带笑,审视着时凉道,“你——”他故意拉长语气。
“该当何罪?”
时凉闻言羞赧。羞赧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确实是不记得原创诗的作者叫“白居易”了。
曾经在理科班呆久的时凉如今早就忘了“离离原上草”这首诗的作者和诗名是什么了。她只隐约记得作者姓白,这也是她为什么称大名鼎鼎的“白居易”为“老白”的原因。
除了记得作者的姓氏以外,其余的就一点记忆都没有了。整首诗的内容也只记得前几句,而诗后面的内容她早已经全忘了……
也根本想不起来。
这也怪不得她。身为一个理科生的她,能牢记住这么点文科的内容,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当时凉看着寂冬一本正经地跟她说“该当何罪”时,顿时,时凉就笑喷了。
“寂冬,你这样子还真有点像皇帝的感觉……”时凉慢慢地停止住笑,然后佯装出一脸坏笑的看着寂冬。(受寂冬长期的坏笑影响,也学会了。)
时凉坏笑着看着寂冬说:“我在众里寻你千百度,蓦然回首,你却蹲在角落里看着集数超长的古代皇帝片。”
寂冬生平第一次在人前失笑。
“厉害了,我的小笨蛋。竟然连辛弃疾的诗都搬出来了,还是自创的翻版。”
时凉看见寂冬连失笑都不缺乏迷人的风度,蓦地,不知不觉就看红了脸。
举止言谈一切都很有风度。
时凉在心里对寂冬的母亲越来越好奇了。
能教出一个这么有教养又文质彬彬的儿子的女人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从外面看这座瓦房屋的外形,就大概可以猜测出这座瓦房屋有多少年历史了。
时凉在心里掂量了下数字,这座瓦房屋的存在大概有八十多年的时间了。
这么大的一座瓦房屋,里面一定居住着很多寂冬的亲戚或者是外公外婆之类的人吧。
时凉跟在寂冬身后走进去,抬脚刚跨越过有些斑驳的木制门榄时,心里有点忐忑不安。
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对于时凉来说,就像是要即将嫁过门来见长辈们的心理一样……
她好像想得有些夸张了。
心里除了忐忑不安之外还有一点点小欣喜。毕竟,能有幸来寂冬家做客挺好的。虽然是以一个特殊的身份而来,但是何乐而不为?
可当时凉跟着寂冬走进这偌大的瓦房屋的院子里时,才惊觉到院子四周围是出奇的安静和空荡。
偌大的院子里,除了院中央摆放着一个陶瓷的大水缸,还有一口专门用来打水的水井以外,其它多余的任何东西就没了。
这般单调的布景,让人莫名的觉得空荡。
时凉环顾着四周,心发感叹,好多空地。
什么热闹非凡的亲戚坐在院子里相互之间说说笑笑地交谈;亲戚小孩之间嬉皮笑脸地追逐打闹;老人们坐在院子一旁悠哉游哉地边下棋边谈论风生……
这些,时凉所在脑海里有想到过或者以为自己即将会遇见到的场景竟然一个都没有!
时凉环顾四周的目光不知不觉地看向走在自己前面,寂冬那高大颀长的背影。这一瞬间,她感觉寂冬若近若远……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特别离谱的想法。
这个老是穿着全身黑的男生站在天空泛出来的白光下,身躯单薄到像要被强烈的白光吞噬掉一样。
这突然冒出来的离谱想法,让她没由来得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害怕。
时凉害怕,真的有那么一天,这个叫寂冬的男生会在她眼前,在白光中忽然消失掉……
然后她就很害怕自己再也找不到他了。
时凉兀自地想着想着,看向寂冬背影的眼神里闪过一抹疼惜。
他单薄的背影,让她看着觉得有些孤单。
自己的家里这般冷清寂静,换作是谁都会受不了吧?
“时凉,”寂冬忽然停下脚步,半侧回过身来,漆黑到无光泽的眸子盯着时凉看。
时凉听到他叫自己名字的声音,赶忙回话:“怎么了?”
寂冬面露苦涩笑容,漆黑的眸子中闪过无人能看见的落寂。
“我家……很普通……”他低下头,没再看她,沉吟许久,然后才低声慢慢说下去,“也很糟糕,对吧?”
时凉敏锐的感觉到,寂冬说这话时,语气中无不透露出忧伤和自卑……
忧伤,是因为被重要的朋友看到了自己这般普通家境的情况吗?
自卑,是因为自己的普通家境不仅普通还很破旧冷清吗?
可这些在时凉看来又都算什么?
压根就什么都不算!
物质在她看来连浮云都不如。
其实,寂冬肯愿意邀请她来他家里做客,帮他扮演他一天的女朋友角色,她就已经感到很心满意足了。
时凉对着低头的寂冬莞尔一笑,伸过双手拉起寂冬的一只手。
一直低着头不敢与时凉直视的寂冬听到时凉温和如风铃般悦耳好听的声音响起。
“寂冬,这些都不是最坏的,你不要在意。其实,我很高兴,我能来你家做客,还能以作为你女朋友的身份见你的妈妈,我就觉得今天一定会过得很有意义。我今天只想高高兴兴地跟寂冬和寂冬的妈妈聊天。所以,寂冬你绝对不能在我面前露出忧伤或者是自卑的神色!”
寂冬闻言,英气逼人的脸上表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他抬起头对视上时凉如双瞳翦水般的眼睛,心里头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时凉……
从什么时候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们之间的羁绊,似乎已经在无形之中默契地凝聚成缠绕在一起的固定线条,剪不断也理不乱……
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相见恨晚识的知心人。
我们相互之间依偎着彼此,总能在彼此遭遇危险的时刻,及时冒出来解救彼此……
可是。
即使是现在才真正地认识你,对我来说,也一点都不晚。
因为是你,所以晚点也没关系。
“寂冬,你听好了。”时凉红着脸努力不因为害羞而惊慌失措地移开与寂冬对视的目光。
她现在的心跳正如发狂的小鹿一样,在不停地狂跳。
微风轻轻地吹过,时凉能感觉得到被风拂动地头发和长至膝盖处的裙子在飘动着。
她清楚地听到自己故作镇定地声音传进耳畔边。
“我鉴定一个人的方法,首先是看他所拥有的知书达礼,而不是他背后那所谓的富裕家境。”
时凉被寂冬漆黑的眸子看得脸都完完全全红成了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
并且这个“熟透的(脸)苹果”还正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似乎是要立即燃烧起火来了。
此时此刻时凉的心里完全不好受。
试问,你要是被一个大帅哥盯着一直看,心里能不激起不好受的涟漪吗?
时凉默默地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寂冬看着自己的目光……
在这寂静到连微弱的呼吸声都能听得到的大院里,时凉无声地咽了咽一直徘徊在咽喉中有些难咽下的唾沫。由于唾沫过多,险些没被自己的唾沫给呛到……
她已经在心里默念上千万遍:寂冬快看别处,寂冬快看别处,寂冬快看别处……快看别处……快看别处啊!!
时凉在心里表示欲哭无泪。
她一脸无言到想要抬头过问苍天。是不是非要她喊“天灵灵地灵灵苍天快快显灵”这句话,老天爷才肯答应她的哀求?!
“时凉……”寂冬反握住时凉的双手,衷心地说,“谢谢你。”
看到这样客气的寂冬,还反握住自己的手,时凉表示自己已经脸红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就在两人相视之间,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微妙暧昧起来时——
却被一个听起来很愉快的男声硬生生给打破了。
“来来来,可爱的大龟龟们,快点爬进碗里来,有肉吃……”
时凉听到突然传出来的男声,吓得连忙脸红着抽回双手。
她刚刚要准备跟寂冬干什么!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把脸凑近寂冬……
时凉的脸已经红爆了。
寂冬依旧是一脸微笑。只是望向脸红的时凉的漆黑眸子中似乎有了一点光亮。
时凉在寂冬的带领下往刚才突然传出来的男声的地方走去。
就在两人一起离开大院时,不远处的一个角落边里,一个手扶着墙壁面容慈祥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的女人,嘴角边带着虚弱的微笑。
时凉走在寂冬的身后。
寂冬跟她说刚刚发出男声的来源是在他家的左偏院。
但寂冬没告诉她发出男声的主人是谁。
时凉在心里猜测,难道是寂冬的亲戚?
不过她怎么感觉刚才那突然冒出来的男声的声音那么像——封然!
直到时凉跟着寂冬走进左偏院处。站在寂冬身后的时凉一眼就看到了蹲在一旁正饲喂着几只大乌龟吃肉,还时不时露出调戏笑容拿着一小块瘦猪肉挑逗大乌龟的人。
露出这般玩世不恭笑容的人不是封然还能是谁?
时凉有些欣喜,看着拿肉饲喂着大乌龟的封然,问寂冬,“封然怎么在这?”
由于时凉的注意力都集中放在拿肉喂大乌龟的封然身上,所以她很不幸的错过了能看到寂冬黑着一张隽美的脸说讥讽封然话的精彩表情。
“他死活哭着要来我家喂乌龟。我拗不过他,就同意他来喂乌龟了。”
“原来是这样。”时凉看着封然饲喂乌龟的表情有些想笑。她笑着抬手掩嘴,没想到,出身公子哥的封然居然也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原本在饲喂着大乌龟们的封然察觉到了寂冬和时凉的存在,便放下手里的瘦猪肉,站起身朝着寂冬和时凉的方向走过来。
然后直接华丽丽的无视掉站在时凉身边以一身黑色为主特别显眼的寂冬,笑面如花般对着时凉说:“时凉,你看我刚刚饲喂那些大乌龟时的样子,是不是像极了你们女人心目中,又帅又暖心的暖男天使?”
没等时凉开口说话,站在时凉身边的寂冬就抢先一步开口说话了。
一般寂冬对封然说得话在封然听来一点都不好听!极有损人形象的意味。不含蓄不绕弯子的说——寂冬是在嘲讽他刚刚所说的话。
“长得超帅的才配叫暖男。你顶多叫热狗。”
时凉识趣地闪到一旁,抬起手掩唇偷笑。同时也在心里认同寂冬说的话。因为她第一次见到自恋的封然,好像跟蒲漓一样都是自恋起来可以达到不要脸程度的人。
封然愤愤地咬牙切齿怒瞪着寂冬,憋红了一张帅气的脸老半天,才硬生生的憋出一句,“万恶的寂冬,老子诅咒你以后吃的热狗全都是一分熟!”
寂冬也华丽丽的无视掉封然的瞪视,语气凉凉地说:“你以为是牛排啊,还一分熟?还有,我不喜热狗,你放一百个心吧,因为你的这个诅咒今生今世永远都不会实现。”
封然装作出一脸要出血的表情,抬手捂着胸口。似乎是在表示寂冬刚刚说的那些话都化作为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插进了他的胸口。
最后,寂冬又凉凉地补充了一句,“你死心吧。”然后他转过身去挥挥手,又放下一句,“然,你走好,我就不送了。”说完这句话后,寂冬双手插进裤袋里兀自朝前走了。
“冬!你个没心没肺还没脑子的万恶者……”封然抬手掩脸,摆出像肥皂电视剧里被无情男主抛弃的可怜女主的形象,还操着一副大男生主义的嗓音可怜兮兮地说,“老子发誓老子恨透你了,哼,万恶的寂冬,老子宁愿要大乌龟也不要你!”
作为旁观者的时凉表示看着这样“煽情”的场面有些懵逼。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封然。
她好像发现了封然的另一面……
还有,那声“哼”,时凉觉得有些娘娘腔的味道。
男生们都是这样相处的吗?
时凉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究竟是笑还是默默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