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赢的是天行。
“只是一杯清茶。” 天行问。
“只是一杯清茶。”秦舞衣回答。
茶已经摆上来了。
“好茶,观其形,嗅其香,应该是进贡的西湖雨前狮松。”
“还有呢?”
“茶是好,这水更名贵。应该是扬子江心中冷泉的泉水。中冷泉位于江心,终年风高浪疾,只有在月圆之夜才能取到一钵之水,以性命换来的泉水岂非更珍贵。”
“还有吗?”
“当然,所谓美食不如美器,就算这茶这水再珍贵,又怎么抵的上盛它们的唐宫秘色瓷呢?”
“风帅果然是海内方家,既然是好茶就不要糟蹋了。”
天行与秦舞衣在楼上品茶的时候却不知楼下正发生一件他们本应该想到的事。
秦益回来了,秦益可能有气度,能忍耐,但所有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现在秦益已经超出极限了。好茶是要喝三遍的,但水却是要换的,侍琴正向楼上送水。
“怎么是两份?” 秦益实在奇怪,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大约是那婊子嫌分开上太麻烦,干脆一起上,一定是这样。” 秦益是做梦也想不到天行会赢秦舞衣的。现在元帅大约正在西湖边散步吧,秦益就是这么想的。
秦益的身法如电一闪而过,侍琴只觉的眼前一花,一切就恢复了原状。当然她没看见,水中有两颗已经在瞬间溶化的小药丸。
“老子千辛万苦从唐三哥那偷来的苗疆淫蛊,包你圣人变禽兽,贞女变淫夫。” 秦益这才发现做回采花大盗是如此快活。
天行和秦舞衣当然不知道这些,秦舞衣亲手为天行续上了水,这茶真的不错。
“怎么身上感觉不对。” 天行立刻发现自己浑身发热,居然有一种想强暴秦舞衣的冲动。
秦舞衣的脸色倒不难看,面若桃花,开始燥动不安。
“高贵的秦姑娘好啊!” 秦益一脸的得意的走上小楼。
“侍琴呢?” 秦舞衣问。
“在这。” 秦益抬起一脚把被他打昏的侍琴踢下了楼。
“元帅……” 秦益终于看到了天行,被汗水打透了。
“解药,还不快拿解药。” 天行是气急败坏,不过他实在是顶不住了。
秦益手忙脚乱全身乱翻,可哪来的解药。
“秦四爷不用白忙了,你下的是苗疆的淫蛊,除非找个女人,否则是解不掉的。” 秦舞衣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 秦益实在是吓的说不出后半句话了。
秦舞衣不但站了起来,脸上的潮红也已经退了,手心里一团绿气,那颗吃下去的药丸居然,居然被她逼出来了。
秦舞衣居然是秦益前所未见的高手,把吃下去已经融化的药丸逼出来,这样的功力简直是匪宜所思,看来已经达到了传说中化气成形的境界。
秦益转身就跑,现在他只恨怎么瞎了眼去招惹这么厉害的角色。可惜秦益最引以为傲的轻功在秦舞衣的面前就好像三岁小孩的玩意。只是手指凌虚一点,秦益就感到自己上下周身所有的穴道尽数受到压迫。立刻昏了过去。
秦益是亡蛋了,可天行也快亡了。精谷入脑,再不解救就要成白痴了。
“冤家。” 秦舞衣轻叹了一声,褪下了身上的轻纱。
当天行醒来的时候,秦舞衣正躺在身边,充满柔情的看着他。
“对不起,小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天行说的很小声,但带着歉意。
“傻瓜,这是你应得的,忘了吗?你赢了那盘棋。” 秦舞衣的语音充满着温柔,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
十天,一百二十个时辰,充满了化不开的浓情蜜意。天行已经习惯被秦舞衣称做风郎,,秦舞衣也已经习惯亲自下厨为天行做一碗莲子羹。大陈的档案上说,刘靖风,字天行,沛丰中阳人。三岁家遭天火除其一人外尽数死亡。十六岁中榜眼,十七岁以奇计破辽帅耶律洪兴大军,任居庸元帅,十二年间五败辽帅耶律德光,天佑三十年因身犯重罪被罢,日前启用。这份档案还有些没提的东西。天行在家变之后一度沦为乞丐,直到九岁遇到离家出走来到京师被人骗的身无分文的比他大一岁慕容天豪。三年后,两人才辗转回到江南,为了感谢天行的照顾,慕容天豪的父亲慕容英才为天行写了一封荐书送至龙虎山张天师门下,最终被武当辈分最高的紫虚真人收为关门弟子,五年后,慕容英又为他捐了贡生,助他进京赶考。而罢官之后天行又无一日不在阴谋堆里打滚,直到今天。可以说在天行三十一年的人生里,没一天是轻松的,只有在江南明月这里,天行才第一次体会了家与轻松是什么感觉。
第十天深夜,天行没有睡,看着躺在身边小鸟依人的秦舞衣,天行摇了摇头。这生活很美好,但不是他应该过的。还有光荣与梦想,还有值得他为之奋斗乃至牺牲的事业,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才是天行习惯的生活方式。
轻轻的起身,小心的穿上衣服,看了一眼正在梦中的秦舞衣,一声轻叹,天行终于要走了。
“风郎真的要走吗?” 秦舞衣醒了过来眼角带着泪痕。
“江南虽好,却不是我想要的天地,至少现在不是。” 秦舞衣缓缓的说。
“妾身明白了,这柔山细水到底是困不住雄鹰的。风郎可以走了。”
“靖风有负姑娘,它日功成之日,一定给姑娘一个交代。”
“风郎的朋友就在楼下,他不会记得这几天的事,你们一起走吧。这是秦先生的宝剑请转交给他。”
天行从怀里掏出一朵赤玉雕成的莲花。
“这朵赤玉莲花是当年皇上亲赐的,今日一别就以莲花为记,莲花重圆之日,就是靖风实现诺言之时。” 天行一剑挥下将莲花一分为二。
秦益就在楼下,正昏迷不醒,天行把他带出了明月楼,在离开的小舟上,送他们走的还是侍琴。
“薄幸郎,牵马洗春沼。人声远,马声沓;江天高,山月小。掉头去不归,庭中空白晓。不怨离别多,但愁欢会少。眠何处?勿作随风絮。便是不封侯,莫向临邛去。”
远远的楼上传来幽幽的歌声。
“元帅,到底怎么了?”秦益问。
“没什么,只是一个梦,一个已经醒的梦。来我们准备上路吧。” 天行与秦益纵马离开了杭州。
三天后,江南明月楼。
“小姐,你不要赶侍琴走。” 侍琴哭着说。
“傻丫头,大家都走了,你留下来做什么?” 秦舞衣笑着说。
“侍琴要一辈子侍奉小姐,求小姐不要赶侍琴走。”
天行走后三天,江南明月楼的每一位丫环仆役都收到了秦舞衣的一封信,里面有他们的卖身契与一百两黄金。
“走吧侍琴,你的卖身契我已经烧了。这些年你也攒了不少银子,这里有一张一万两黄金的银票,就当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小姐……” 侍琴已经哽噎的说不出话来。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从来都把你当亲妹妹看,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可以吗?”
“小姐请说,侍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里有三十万两黄金的银票,我希望你将它们代我捐给两淮的灾民,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一位姓刘的将军捐的。”
“是小姐。”
终于侍琴也走了,这座秦舞衣住了十二年的明月楼现的空空荡荡。
凌波踏在水面上,回望了最后一眼,微风吹过,黑纱轻轻的扬了起来。
一阵尘埃扬起,江南明月楼如它十二年前出现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没留下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