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言出门数个时辰之后,沈欢所在的房间,门,被人敲开。
三声叩门声响过之后,那门便似蛋壳一般散落一地。
一个身着蓝色裙装的美妇,不紧不慢地从门外踱了进来。
门里却没有一个人,房间里一切都摆得整整齐齐,不见一丝凌乱,像是从来没有人在这里住过。
“人呢?”
裙装美妇神情剧变,随即勃然大怒,“谁在负责这间天巧屋?”
“禀长老,此处是由郝燕负责。”门外一人战战兢兢应道。
“带她过来!”
“是。”
稍候,一个面容清秀人事不省的女子被搀到了裙装美妇面前。
“长老,郝燕被人迷晕过去了。”
裙装美妇面色稍霁。
衣袖一挥,人事不醒的郝燕眼睛蓦然睁开,一脸的茫然,像是还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竟会出现在这里。
“说,这房间里的人现在何处?”裙装美妇问道。
郝燕却没有回答,而是扭头看向将她抬进来的一个女子。
“这是本院向长老。”这女子说道。
郝燕赶紧躬身行礼,“属下郝燕见过向长老。”
“罢了,说吧,人去了哪里?”
“属下不知。”
裙装美服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郝燕赶紧补充道:“大概一刻钟之前,属下正在房中打坐,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人突然来敲门,属下刚看清这人的样子,眼前就一黑,然后……属下知罪,请长老责罚。”
“这也怪不得你。”
裙装美妇轻叹一声,“此人……算啦,恕你无罪,这里你也不用待了,稍后你随我一起去见院主,或许院主还有话要问你。”
“属下遵命。”
“你们几个继续查找,不可懈怠。”
裙装美妇吩咐一声,然后带着郝燕离开客栈,往第一区而去。
……
第一区。
靠珠山最近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圆形擂台,擂台高三丈,直径三十三丈,一个巨大的银色光罩将整座擂台罩住,远看去好似半颗银色的宝珠,与二十里外的苍翠的珠山辉映成景。
这里原本是旌山书院的留驻之地,屋舍密布,不过现在,所有的天巧屋都被收了起来,显得很是空旷。
空旷之地除了擂台之外,还矗立着二十一座高大的看台,二十一座看台环绕着擂台,形如一块马蹄铁,在靠近珠山的方向留出一处空缺来。
除了一座主看台之外,余下二十座看台,分属各区域主持宗门家族,四宗九门六世家,以及外海联合宗门。
参与珠山大会的修士有数百万之多,不可能所有人都能进入现场,为满足要求,二十个区域内竖立起了数百面巨大的晶壁,将擂台现场实时传送到晶壁上。
这已经是第九场比试,比试的双方,一方是乙灵门的丁瑶,另一方则是风家家主风不及的掌上明珠风玲珑。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比试,谁都看得出,双方实力相差悬殊,丁瑶落败只是迟早的事情。
“还不认输,风摇九天,疾!”擂台上,风玲珑一声娇喝,而后一指向丁瑶点去。
九条丈许大小的风柱平地而起,直接天穹,将早已经摇摇欲坠的丁瑶团团围住。
“合!”
风玲珑又是一声轻喝,九条风柱蓦然连在一起,形成一道十丈大小的风柱,狂飙一样的风,散发着瘆人魂魄的凄厉,如同从九天之上降临下来的惩处。
“绞!”风玲珑再喝一声。
“我……认输!”风柱之中响起丁瑶犹有不甘的声音。
“散!”风玲珑玉手一挥,十丈大小的风柱瞬间消失无踪。
“丁道友承让,玲珑在此谢过。”风玲珑向丁瑶作礼一声。
“丁某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风姑娘客气了。”丁瑶苦笑一声,随即走下擂台。
随丁瑶的离开,一个声音响彻全场,“第九局,风家风玲珑胜出!”
略作致意,风玲珑神色平静地走下了擂台,似这场胜利早在她预料之中。
声音又起,“第十局,外海东山对阵水月宗冷言。”
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冷言下意识地向身后看了看,主位上,她没有看到师父,前来助战的同门里,也没有师妹端木香月的身影。
再看向主看台,主看台上,除了宗主以及她的两个侍女,主看台上再无水月宗的人。
“师父……为什么不来?”冷言的心中一阵黯然。
这时,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此局,死局!”
轰一声,全场震动,便是其它区域,那些在晶壁前观战的修士,也同样大哗。
死局,不死不休的对局,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按规定,死局必须由双方同意,有一方反对都无法成立,这双方,只能是参与者的长辈或者所在宗门家族的掌教和家主,而参与者本人却无权决定。
死局在以往的名额争夺战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也没有哪个宗门和家族愿意参与到死局当中。参与比试的人,是他们倾注了心血培养起来的,是精英中的精英,便是落败,也一样能在未来担起宗门或家族的大梁,但若死去,就是颗粒无收,这种赔本买卖没人愿意去做。
所以当声音响起时,便是那些掌教家主也一样神情愕然,除了水月宗宗主碧澄心。
面对那些聚集到身上的探询目光,碧澄心唯有在心里一声苦笑。
听到这声音,冷言娇躯一颤,一股莫名的悲哀将她身心整个笼罩,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许多事。
这场对局的主角原来不是她,而是被宗门一直隐藏,那个被她十招就“吐血落败”的师姐,而她冷言原来也只是和所有参与比试的师姐师妹一样,替这个师姐剪除对手,直到比试开始后的第六天,第七区第一的名额才内定到她的头上。
眼泪从冷言眼中流了下来,若没有师父点头,就是宗主碧澄心也不能够做主,这一点,她知道。
“是师父要我死……为什么?”冷言很想知道原因。
“冷言出场。”声音发出了催促。
抹去眼中的泪水,冷言回头看了看身后坐台上的那些姐妹们。此去便是天人永隔,她希望能记住这些姐妹的样子,以便到了那个孤独的世界,她还能有一些念想。
只是她看到的却是众姐妹一脸的漠然——没有同情,没有安慰,更不消说鼓励,只有漠然,如同看待死人一样的漠然……
似早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形一样,即便那几个平日里和自己走的很近的姐妹也同样如此。
死,冷言并不害怕,可面对如此众多的漠然表情,她真的有些害怕。
脚尖一点,冷言如逃命一样落上了擂台,深吸一口气,而后呼出,她这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一个身高过丈,上身****,浑身肌肉虬张的巨汉站在冷言对面,如同一座肉山。
尽管早已在玉简里见过这个叫东山的样子,可在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她才知道到什么叫压力,这还仅仅是他站在那里,若是灵力全部爆发出来,还不知道会是何等的恐怖。
东山一抱拳,“东山,外海海星门。”
“既是死局,哪来那么多废话!”
冷言腰间一拍,握剑在手,身影一晃,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剑挥出,似一道弯月,径直向东山斩去。
“够豪气!若非死局,我东山定与你结为金兰。”东山大笑一声,不闪不避,迎着那轮弯月,一拳轰出。
剑光斩在拳头上,发出“当”的一声,好似那拳头不是拳头,而是金属做成的一座大山。
娇躯一震,人倒卷,半空中,卸去力道的冷言再次化为流光,手中的剑又再一次挥出,“七星斩!”
一剑化七,七道剑芒似七颗从天边袭来的流星,带着雷鸣般的啸声和收割生命的冰冷,向东山庞大的身躯猛然斩下。
力量无比!速度无比!
若是以往,冷言的七星斩绝对不会有这一剑之威,但是今天,在死亡的面前,在被恩师和整个宗门抛弃的情况下,她的潜力被全部激发。
这一剑,与其说是她对死亡的一种抗争,倒不如说是她心中愤怒的发泄!
这一剑,斩断了她和恩师的情,斩断了她和宗门的谊。从今往后,生,只属于她自己,死,也只属于她自己!
这一剑,让所有知道冷言的人色变,更让东山色变,他没想到这女人一上来就使出杀招。
东山不敢怠慢,手一招,一只巨大的鼎出现在了手中。
“九鼎巡天!”东山一声大喝,将手中的鼎抛出。
半空中,巨大的鼎蓦然幻出八只小鼎,七只迎向那七道似流星一般的剑芒,一大一小两只鼎径直向冷言轰去。
几乎同时,一只玉锁和一只玉镯凭空幻出,迎向两只飞来的鼎。
两件法宝遇风即涨,玉锁中飞出一条锁链,那锁链粗如成人手臂,直接缠住了那只大鼎,玉镯瞬间便涨至丈余,一道散发出的绿芒将小鼎生生定住,而后玉镯直直落下,将小鼎套入其中。
这一幕,让东山不由得发出一声轻蔑的笑,“一个灵台后期,竟想同时操控两件法宝,还想和灵台巅峰期比试灵力,可笑!”
话音刚落,一声轻斥响起,“爆!”
一声轰然巨响,玉锁和玉镯同时爆开,似刹那间升起了一轮骄阳,擂台一阵剧烈的摇晃,给人一种下一刻就会坍塌的感觉,与此同时,七道光芒在击碎七只小鼎之后,如闪电般向东山当头落下。
主看台上,宁无语叹息一声,一指稳住了擂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