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小汉子差点喜极而泣,生怕被被人断了财路,赶紧道:“磨山城就是乙灵门的下属之城,兄台要找乙灵门的人,眼前这位前辈就是。”
说着,瘦小汉子手指往桌后的中年人衣角一指。
顺着指尖看去,沈欢看到中年人衣角上绘有一个标识——一扇云雾缭绕的门,门里有一座高高耸立的山。
这个标识沈欢其实早已看到,只是他未曾想到,这标识竟是乙灵门的宗门标识,还当是收费的专用标识。
两块灵石递了过去,沈欢扭头看向那中年人。中年人也看向沈欢,虽然没有说话,可眼中却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傲意,那神情分明是在说,小子,你也有求到我的时候,看爷怎么玩死你。
乙灵门弟子竟也做起看门收费这种粗活来……沈欢只能苦笑。
抠出十块灵石放在中年人面前桌上,中年人看也不看一眼;再抠十块,反正这灵石也不是自己的……中年人还是不看一眼,直至灵石加到一百块,中年人这才哼哼一声道:“你有什么问题?”
“在下想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嗯,这也算一个问题。”
一次只能抠一块灵石,一百块灵石真的要抠很久。
这样的举动,就是不想引人注意都不行。无数魂念飞出,落在了沈欢身上,可在一番搜寻之后,所有的魂念又都是一头雾水,唯一肯定的是,这绝不是入世修行的老怪,再老的老怪也不可能无聊到这种地步。
很久之后,一百块灵石再次摆在中年人面前,沈欢开口,“丁柳。”
“丁柳,这个名字……”
“什么,你找的是哪个丁柳?”话没说完,中年人脸色突然大变。
见中年人这模样,沈欢奇道:“难道乙灵门有很多叫丁柳的吗?”
话音刚落,一个清婉脱俗的素衣女子突然出现在沈欢面前。来者正是丁瑶。
“你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认识我弟弟的?”丁瑶的眼中浸透着寒意。
看了眼眼前这个女子,沈欢皱眉道:“姑娘说的弟弟和在下说的丁柳是不是同一个人,在下不敢确定,因此在下需要证实一下。”
丁瑶的眼神更冷,“你要如何证实?”
沈欢道:“在下听说,丁柳有一个平日里很是要好的吴姓师弟,不知这人在不在这里,要是不在,姑娘就是杀了在下,在下也只能对姑娘说声抱歉了。”
一个面目俊朗的青年从来临的一行人中走了出来,站到他面前,看着他道:“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吴姓师弟,师叔问你什么你最好回答,若有半句虚言,吴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来没错了。”沈欢自言一声,没加掩饰,此人的声音已经让他确定,这个吴师弟和那个“吴师弟”正是同一个人。
“你说什么?”吴卓凡色厉内荏地斥道。
如果可以,吴卓凡根本不想站出来,但在众多的长辈同门面前,纵然他有一万个不情愿,他还是只得乖乖地站在这个样子很耐看的凡夫俗子面前。
吴卓凡现在有些后悔。倒不是后悔和刘师兄他们联手杀了丁柳,向峰主就收一个弟子,丁柳要是不死,亲传弟子这个名额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落在丁柳头上,这让他如何能心甘?修行之人修的就是一个“争”字,与天争,与地争,更是在与人争。今日落后一步,来日就是走上万步也未必能撵得上,所以杀掉丁柳他不后悔,即便丁柳一直将他视作自己的兄弟。
他后悔的是,自己为什么不早点答应刘师兄他们,非要等到名额定下来之后才下手,他甚至后悔不该出现在这里。要是跟刘师兄他们一起离开,哪怕跟刑堂的人一起出去假装寻找,即使事情败露,也还有一线逃走的可能,但是现在……
“不,这个凡俗小子应该是丁柳偶然认识的,丁柳的死,这小子应该不知道,昨夜那么大的风雪,我们行事又那么小心,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不行,不管这小子和丁柳是怎么认识的,都留他不得,等这件事一了,一定要把他做掉!”
吴卓凡在心里忖道。
吴卓凡心里想什么沈欢当然不知道,可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因为他知道,从这个人站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个死人。
“你是怎么认识我弟弟的,现在你可以说了。”丁瑶眼中的寒意更浓。
在所有人的等待中,沈欢突然走到桌子后面,站在了那中年人的身后,然后拍了拍中年人的肩道:“大兄,先借你的身体一用。”
修行之人的手段沈欢不是没有见识过,这吴姓师弟若突下杀手,好歹能有个抵挡不是。
在那个中年修士的愤怒,以及丁瑶与一干乙灵门众人和其他围观者的愕然中,沈欢耸耸肩,看着这个吴师弟,模仿着那个刘师兄的口气道:“‘中了我的烈焰指,又中了秦师弟的无魂枪,又被陈师弟的剑符击中,你以为那丁柳真是神仙?再说,乙灵门里,会使九灵掌的又不是你吴师弟一个人,加上你和丁柳的关系,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你的头上,你怕什么?’”
“不可能!昨夜那里根本一个人都没有……”吴卓凡脱口而出。
话未说完,吴卓凡突然全身剧痛,然后就听到自己骨骼和经脉断裂的声音,那种疼痛让他无法忍受!可偏偏又叫不出声来……除了赵却的“无情手”,整个乙灵门还有谁能让人如此痛苦。
无法忍受的疼痛中,吴卓凡察觉到有只手按上了自己的头顶……
看着站在“吴师弟”身后,手按他头顶如书生一样的青年,沈欢道:“永辉城北城有个石子胡同,胡同里有家范记杂货铺,或者你们能在那里等到你们要找的人。不过我若是你,我会将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请到某家客栈去住上几天。”
赵却微微欠了欠身,称谢一声,“多谢。”
沈欢淡淡道:“适逢其会而已,何谢之有。”
“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不能。”
“我知道问问题是要收费的,开个价吧。”赵却坚持。
“对我来说,有些问题是免费的,有些问题,无论你出再高的价钱,一样没有答案。”
赵却笑了,“什么时候有空,咱们聊聊,如何?”
沈欢摇了摇头,“我想我们应该聊不到一起。”
“为什么?”
“这个问题要收费,你确定要问?”
赵却笑意更浓,嘴里却叹着气,“这年头灵石越来越不好挣,我看还是算了。”
丁瑶这时上前一步,行礼道:“公子大恩,适才对公子多有冒犯,失礼之处,还请公子勿怪。”
此时丁瑶眼中寒意尽去,眼中只剩无尽的哀伤。
沈欢还礼道:“在下方才对姑娘也有不敬之处,也请姑娘见谅。”
“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尊姓不敢,公子更不敢当,在下不过俗世一俗人,在下沈欢,沈是三滴水的沈,欢是欢乐的欢。”
犹豫了一下,丁瑶问道:“不知沈公子昨夜可曾见过我弟弟的尸骨?”
沈欢道:“正要说与丁姑娘知晓,你弟弟的尸骨已被在下收敛,这便带姑娘前去。”
丁瑶又是一礼,“沈公子大恩,丁瑶无以为报,今后若有需要丁瑶效劳的地方,沈公子尽管吩咐。”
沈欢张口就来,“江湖中人……”
话一出口,顿觉不妥,人家是高高在上谈吐就是风云的修行之人,哪是那些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只知道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草莽可比,于是赶紧闭嘴,可神情却是异常尴尬。
众人不觉莞尔。
轻咳一声掩饰住尴尬,“丁姑娘,在下还有一事要事先向你说明。”
“沈公子请讲。”
“是这样,在下之前所付的灵石都是从你弟弟身上取来的,三块请这位仁兄解答了三个问题——”
说着一指那瘦小汉子,而后再一指桌子后面那个神情尴尬的中年人,“另外两百块灵石请这位‘大兄’回答了一个问题,在下特向姑娘说明一下。这是你弟弟身上遗留之物,还请姑娘清点一下。”
说完沈欢从怀里掏出丁柳的储物袋。
原本已经挨了一剑的储物袋哪经得起再抠两百余次的折腾,储物袋刚一拿出,就听“哗啦”一声,储物袋里的灵石、玉简、玉盒瞬间散了一地。
沈欢一脸的尴尬。
正要俯身将地上散落之物拾起,丁瑶开口,“还是我来吧。”
话音落,丁瑶手一伸,散落在地上的东西瞬间不在,之后,一个崭新的储物袋出现在沈欢面前,“这些东西现在已经属于公子,还请沈公子收下。”
沈欢摇头,“姑娘怕是弄错了,这是令弟的东西,并非在下所有。”
深深地看了眼沈欢,丁瑶道:“我弟弟的尸身既为沈公子所得,他身上的财物自然也为沈公子所有,这是规矩。”
沈欢一愣,“有这规矩?”
丁瑶点头。
沈欢皱了皱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管你们这里有何规矩,但我做人,除了规矩之外,也讲本心。”
丁瑶愣住了,所有人也都愣住了,无论是乙灵门的一干人,还是在此围观的众散修。
在所有人看来,能找出杀害丁柳的凶手已是大功一件,更别说还保存下来他的尸骨,就算是将丁柳身上的财货取干净,就算那财货里有乙灵门的绝世功法,乙灵门也无话可说,最多用巨额灵石将其赎回,因为这是修行世界早已流行开来的规矩。
但是现在,这个叫沈欢的年青人让这里的所有人都看不懂。
丁瑶坚持,“公子若是不收,休说是我,便是我弟弟,只怕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宁。”
摸摸鼻子,叹口气,沈欢无奈道:“既如此,在下就收一块灵石好了,也请姑娘莫要再为难在下。”
对方已然让步,丁瑶也不好再坚持,只能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留待来日。
一块光泽明显不同的灵石从丁瑶手中递出,落在了沈欢手里。沈欢没有在意,随手揣进了怀里。
“不知存放我弟弟尸骨的地方据此有多远?”丁瑶问道,此刻丁柳死亡的哀伤已从她心里淡去不少。
“西城往南大约八十里的地方。”沈欢答道。
“还请沈公子带路。”丁瑶道了一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