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府堂屋。
面朝大门,是一块金子牌匾,当朝皇帝御笔亲提的“北疆骁骑”四个大字闪闪发亮,牌匾之下是蛟龙在东海翻腾咆哮的壁挂。虞靖依坐在主位的红木八仙椅上,闭着眼养神。
“家主,家主!”赵叔快步走进来,在虞靖身旁站定:“三少爷回来了。”
“哦?”虞靖站起身子,揉揉疼痛未减的太阳穴,昨一夜未眠,已是中年的他也有些力不从心,站起来的时候眼睛一黑,差点坐下。不过他还是挡开赵叔试图扶住的手,托着疲倦的身子向着屋外走去。
“家主,不要紧?”赵叔在后面招来暗处的侍女:“去告诉厨下,为各位少爷老爷备上早点和养气的粥茶。”
侍女应下来。赵叔连忙追上虞靖。
“家主,三少爷估计直接奔着小小姐的兰亭苑去了。”
“那就快去,岳儿身体未痊愈,又受一夜风寒,难保不会旧病复发!”虞靖转过步伐,绕过廊桥和一处花园,直奔着坐落于万花海子的兰亭苑。
虞府是当朝皇帝御赐下的府邸,虽是官员府邸,但由于兰亭郡主年纪尚幼,暂时没有修建专门的郡主府邸,所以虞府的面积比起同阶级的一品官员府大了一倍有余,当时御批的能工巧匠们经过两年的设计和修建,将虞府打造成苏州园林风格的花园宅府,所以虞府在世人口中还有一个别称为“洛阳小苏杭”。
在这座花园府邸里,七座小花园共同环绕着虞府大堂屋,寓意为“七星拱月”,其中兰亭郡主居住的小花园就叫做“万花海子”,位置坐北朝南为最尊。万花海子,顾名思义,花园中搜罗了当时世间千种花树,以保证一年中必须时刻有鲜花盛开,这样的设计难度之大,着实考验了一把大汉工匠的水准,很荣幸的是他们做到了这前无古人的设想。
万花争艳还不够,在花园里,郡主居住的兰亭苑坐落在正中的小岛上,四周环绕百步宽的小湖,湖水引自滨水的支流香水渠,所以此湖名为香水海子。有花有水有佳人,万花海子的美景在大汉家喻户晓,只可惜虞府的这块宝地并不对外开放,防守之严密以至于外界流传的画作都寥寥无几,很多骚人墨客游历洛阳,都把能够进花海一看作为最大心愿。
兰亭苑主屋。
虞情褪去身上的衣裙,将长袜搭在一旁的衣架子上,穿过一层薄纱帘幕。面前的澡池已经注满温度适宜的热水,琴在池边正撒着花瓣,见到小女孩伸出手指搅搅池水,便起身为她拿来毛巾和花油。
琴帮着她取下蝴蝶结头饰,待小女孩迈入水中,柔声说:“来,小姐,把内衬褪去,我来给你按按。”
“诶,琴姐姐你就换好衣服啦?”热水没过小腿肚,虞情回过头,却是看到琴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贴身侍女服饰。
“我可不像你,洗个澡这么麻烦。”琴用木勺往小木盆里舀上热水,将小瓷瓶里的精油倒下几滴,待完全晕开在水中后遍沾湿双手,抚上小女孩的穴位。“小姐,我说过多少次了,洗澡时不要玩水。”
虞情的一双小腿拍打着水面,荡起水花四溅,一片花瓣不偏不倚贴上了琴的额头,惹得她无奈地抹去。
“玩水是小孩子的天性,家里又不准我在湖里游泳,我只好在澡池子里过过干瘾。”虞情想到这茬,闷闷停下动作。“上次偷偷跑进湖里,才下水就被北溟叔叔提上来了,你说多没趣,多不好玩。”
“还想着玩,看你待会儿怎么平息三少爷和太姥爷的怒火。”琴毫不客气地点破现实。“这次玩脱了呢,我的小郡主。”
“唉……”虞情情绪一下子低落,愁苦地支起小脑袋:“怎么办呢?”
“不过按三少爷和太姥爷平常对您的宠爱,只要小姐你好好认个错,应该不会有过重的惩罚。”琴双手托起小女孩浓密的青丝,用梳子梳理打成小疙瘩的头发,再涂上发油。“或者可爱一点,嘴甜一点,态度诚恳一点,撒个娇说不定能够蒙混过去。”
“我哥哥可比我精明,我的小动作都瞒不过他啊……”想想自己心里的小算盘和小九九在哥哥面前基本无从遁形,虞情感到一阵无力:“都说知夫莫若妻,我怎么有种知妹莫若哥哥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兄妹之间的默契?琴默默在心里思考,以后小姐不听话了是不是该向三少爷求援?
作为遮挡的屏风后轻轻响来脚步声,琴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出去看到台阶下候着一个侍女。
“棋儿,何事前来打扰郡主沐浴?”
棋儿是兰亭苑的侍女,也是另一个暗卫,不过她和主修古武的琴不同,专攻商道的她拥有对机遇和金额极为敏锐的感知。琪是个娃娃脸,身材微胖,常常带着明媚的笑容,和底下的一片丫鬟们打成一片,倒也和琴清清冷冷的个性大相径庭,她非常讨人喜欢,喜欢把兰亭苑上下打点得花样百出,在这方面琴和她争执了好久。
“诶,听说昨晚在某人的全程陪同下,小小姐失踪了一晚上?”棋上下打量一下,好半天才蹦出这句,她还重重咬在“全程陪同”四个字上,倒是把琴噎住了。
“你……”琴本想反驳,想想又觉得自己确实有责任,便把话咽了回去。“有事就说,别在我面前翻嘴皮子。”
“好好,看你,玩笑都开不起,真是没趣儿。”棋也不是抓住不放的人,暗暗嘀咕几句便回到正题上来:“我来是想通告一声,三少爷在别苑等候,小姐沐浴好就去,我先招待上茶。”
“知道了。”琴冷冷回应一声,便抽身走回屏风后面。
“切,看你,冰美人没人要!”棋对着她的背影扮个鬼脸,哼唧两句,也转身去准备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