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儇打小就是家里的心头宝,她出生那会,长兄谢修之已少年英姿,许下婚事。长姐谢俪已九岁,对她呵护有加,温柔可亲。还有一个不着调的三哥,成日陪着她玩闹嬉笑,她是母亲的老来子,又是女孩,自然百般喜爱,千般疼宠。
后来,慢慢长大知事,长兄娶妻生子,又被派去户部做事,见的面就少了,加上嫂子规矩端方,和她玩不到一块去,谢儇有些落寞。直到长姐出嫁,她和三哥哭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泪,三哥只大她两岁,对唯一的亲姐姐更是恋恋不舍,听说最后还是大哥从背后敲晕了三哥,才天下太平。
因她是妹妹,一年到头,有近半数时间是住在摄政王府的。摄政王没有亲姐妹,待她也很宽纵疼宠。只是看着王府里的女人一日比一日多,越来越乌烟瘴气,姐姐的笑容却从未改变,那样温婉贤惠,她想想就心里发酸。
宁侧妃诞下庶长子那会,她是不敢去王府的。
生怕看见宁侧妃那张春风得意,志得意满的脸,会忍不住一鞭子抽上去。
还好,上苍开眼,宁氏自找死路,不但挑拨离间,还敢谋害有孕的乔姬,乔姬那时也有孕,生下了一个死婴,血崩而亡。姐夫好容易盼来了儿女,这样痛失爱妾长女,当下命暗卫去查,原先宁氏做得极其隐秘,未曾被发现什么。
百密终有一疏,加之自己心虚,还想把屎盆儿往姐姐头上扣,终被抓住了把柄,一路顺藤摸瓜,现了原形。
那会儿,托月氏的公主和姜允的福,姐姐终于开怀,生了小郡主。可惜,这些年又没了动静,谢儇想起姐姐,便有些黯然神伤。
姐姐却还反过来宽她的心,真叫人唏嘘不已。
冲进屋子的刹那,谢儇竟有些恍惚。炕上闲闲卧着的女子,身着半新不旧的桃红长裙,挽着家常发髻,原先沉思宁静的侧脸望见自己的一瞬,便抬起了脸,布满迷茫和讶异,看上去倒是娴静温和,与姐姐颇有气韵相似。
想起还在王府打理家事,辛辛苦苦的长姐,谢儇看见这个下作的女人,气血一股脑儿地往头,先打了一巴掌出了口恶气,又被林七许那五个字挡回来,谢儇此刻倒是不恼火勾引姐夫的事儿了。反而对林七许本尊,激起了些气性。
秦嬷嬷最晓得小主子的脾气,气性大,来得快,去得也快。原本,那人犯下这样的事儿,回去王妃必有一番整顿。此处人员混杂,又有无数双眼睛瞧着王爷,郡主还是低调些的好。
千方百计地哄了谢儇回到揽月阁,此处枫林开得红似血,秋意正浓,飘来一阵阵浅淡的桂花味儿,谢儇深深吸了口气,心境总算没有之前那样的毛躁急切了。
“嬷嬷,我不会给姐姐添乱吧”谢儇更了衣,抿了口茶,坐在榻上,有些忧心忡忡。
秦嬷嬷听此一问,搬来小杌子敛了裙裾坐下,欣慰一笑:“无妨的。王爷也恼着她呢,只是眼下,不好怎么样。王妃岂是这样的狐媚女子可以撼动的”
谢儇越想越奇怪,脑海中晃过她那张平淡无奇,又仿佛在嘲笑自己的脸庞,就浑身不爽,皱眉道:“她这样的容貌,姐夫怎么看得上”这话,太正确了。
所有对林七许好奇的人,都十分不解。
以谢儇的眼光来瞧,虽然姐姐是亲的,但王府里那样多的美人,姐姐的容貌平心而论。不过中上。这林七许,似乎比姐姐还差几分。
秦嬷嬷摇头道:“不瞒郡主,连前院的曹侍卫长和陆管事都挨了训斥责罚,可见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她毕竟是林府的大小姐,怎的就让她混到了园子里,居然顺藤摸瓜地到风水畔,王爷竟还”
要说都是巧合,秦嬷嬷绝对不信。
王爷平日为人如何,秦嬷嬷大致是了解的,绝对不是那种下半身决定上半身的男人,仅管酒醉过后,难免精神恍惚,但一点自制力与感知力不会没有。
秦嬷嬷又是老脸一红,道:“说起来,也是嬷嬷办事不力。这顿板子,挨得不冤。当初同知夫人身边的石大娘领了她来,我看她举止不似奴婢,就把她筛出去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有算计。后来,石大娘匆匆过来寻我,说是人少了个。我才警觉,打发人去寻”
谢儇拍了拍嬷嬷的手,安慰地说道:“嬷嬷不必自责,姐姐不会怪你的。是贱人太可恶,只是那石大娘,必定有猫腻。”
“她都过来不下十趟了,我早与她熟识。且看她神情说话,不似作假。赶到风水畔那时,她将林氏骂的狗血淋头的。”秦嬷嬷不太担心这个,王爷比她精明地多,当年宁氏这样隐秘地下毒,都能被揪出来。
如今不过小事一桩。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只是摄政王对京都和王府的掌控力自是非同寻常,毕竟是每日睡觉的地儿,一点安全保障都无,早就死得透透了。在江南,摄政王人手挑得具是精锐,可惜有时难免不够支使,做不到全方面。
这,竟成为了一桩无头公案。
像林言轩,必是了解地不离十,但是家中丑事,怎能如实禀告。摄政王冷冷地看着林言轩递上来的谢罪折子,竟是些空话,虚得不能再虚,不过信中并未提及林氏。
还算识趣。
他不由隐约记起了林七许优美姣好的侧脸,抿了抿唇,再无他话。
诺大王府,一个侍妾还是容得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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