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极大极精致,又被知府等人有心巴结地布置捣腾,那格调那品位,望着对面墙面一副水墨织就的万里河山图,及多宝阁上错落有致的名贵玉器,林七许静静坐在榻边,终于露出一抹不能称之为笑意的弧度。
秦嬷嬷知晓她的身份后,倒不敢再暗地里作践她,只是那眼神里的鄙夷劲儿,仿佛看着这世上最肮脏的玩意,领她到了此处绣房,将门猛地一合,再无后话。
她揉着酸痛不已的腰部,半分羞涩之意也无。
摄政王的脸色这般难看,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在那拨人没有进来之前,闻得她是林言轩之女,神情就已冷下来了。
到底林七许困于闺阁之内,外界的形势不大了解。
皇帝明年或许便要亲政,摄政王此时的一举一动都被有心人收在眼中。此番下江南,可不是欣赏祖国大好河山,阅尽两淮绝色美女的事儿,是奉旨出差,随行的官员里除了他这一派还有监督他的官员,地方的监察御史亦跟随在侧。
若林七许是个好打发的婢女,那也没事。
偏巧林七许是个官宦人家的千金,父亲居然还是林言轩。
林言轩是什么人是江淮四大家之首林氏当家,翰林出身,混迹过御史台,现任两淮盐道。撇开两淮的权贵不谈,这林言轩,当属世家里头的第一人。
睡一个名门千金,影响已然恶劣。还会被附上结党营私的罪名。
若是私下解决,其实也还好。回京以后,不必大张旗鼓,悄悄地一起林府,方才紧绷了神经。她不太确定地说道:“其实我之前跟着夫人去过林府,无意间听林府下人闲聊,林府大小姐很有可能嫁给徐氏嫡长孙呢,就是淮阴徐进兰,年纪轻轻,已经是举人了。还有靖安伯之子,吴家嫡次子,都有意结亲呢。”
其他人显然不大相信,有人笑着戳她脑门:“不过道听途说,换做你们有这样好的亲事,哪个肯做小伏低,王府规矩森严,妃妾众多,哪怕大富大贵,也比不上当家作主的少奶奶痛快。”
“这话也错了。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徐公子年少有为,难道就没通房丫头伺候着何况靖安伯,也是一等一的伯爵人家,三妻四妾更是寻常。”
“都在廊下聚着做什么”一道惊雷似的声音响起。
大家抬头一瞧,竟是挨了五板子的秦嬷嬷,现下铁青着一张老脸,眉头紧锁,极为严肃。丫鬟们纷纷四下散开,只见一位尚未及笄,衣饰华美的少女,沉着一张俏脸,怒气腾腾地往里头冲。身边的人,神情瞧着都不对劲。
“郡主。”秦嬷嬷挨了板子,哪里走得快,生怕这位小祖宗做出些出格的事儿,连声唤着。
永清郡主谢儇今日一觉醒来,简直懵了。
园子里一片哭叫声,斥责声,不少丫鬟都被塞了个包裹,由粗壮的仆妇赶出园子。陆大管事阴着张脸,好端端地,平白被扣了一个月的例银,鬼才笑得出来。曹侍卫长挨完一顿板子,还得领着人来肃清园子,盘问查证,更是黑得一张脸都是僵的。
连陪着永清郡主小憩的两个大丫鬟都被莫名其妙地扣了月例,她“蹭”地一下险些就要爆发,想了想姐姐对她的叮嘱和母亲的告诫,这才勉强忍了。
直到在中庭看见被打得连连的秦嬷嬷,谢儇瞬间红了眼眶。
秦嬷嬷曾是她房里的奶娘,也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在辅国公府里是头一份的脸面,后跟着长姐到了摄政王府,也是尊贵体面,谢儇对她极有感情。
今日见她被打,立马便红了眼眶扑上去,反手抽出一道银光,给了那执刑的侍卫一鞭子。秦嬷嬷老脸红得发烫,赶忙拦下了自小看大的小小姐,拉着她出了庭院。
还要把长条凳留给后面挨罚的奴才呢。
“嬷嬷,这是怎么了姐夫他怎么能这样对您”摄政王待姐姐一向敬重,今日怎这样胡来,连姐姐院里的掌事嬷嬷都这样不留体面。
秦嬷嬷赶忙捂了这位祖宗的嘴,揉了揉老腰,叹了口气,将事情以尽量缓和的方式告诉了她,省得从别人口中听到些有的没的。
谢儇本来还有些懵着,伤心自个儿的奶嬷嬷被打了。一听这缘由,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自长姐进了王府,整日尽是这些没脸没皮,发白日梦的贱人,在王府里瞧不够,姐夫下江南办个事,秦嬷嬷这样严防死守着,居然还被一个外来的世家千金钻了空。
连累地整个园子的奴才都跟着一起受罚。
谢儇,看了眼身边两个委委屈屈的大丫鬟,大致扫了眼混乱不堪的园子,再看了唉声叹气的秦嬷嬷,当即冷笑一声,猛地在地上打了一鞭,往林光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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