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始至终都未能将杜贵妃殡天的消息告诉慕容岚,他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出现。
天空无云彩,当头烈日,没有一丝风,天气气闷压抑。一大早,宫中树上的知了叫声不断,仿佛是在呐喊,夏天到来了。
赵恒坐在紫宸殿内,威严的望着座下两班文武臣。
“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宦官雷允恭当头喝道。
只见班部丛中,中书侍郎李沆出班启奏,“皇上,韩王妃潘氏仙逝已经有八年之久,潘氏乃是忠武军节度使潘美之女,更是皇上您的第一任夫人,当初潘氏十六岁便由先帝赐婚嫁于皇上,谁料天妒红颜,端拱二年,潘氏辞世。臣下以为,潘氏地位显赫,应当追封潘氏为皇后。”
“臣下可不同意李大人的话。韩王妃无儿无女,何以能够追封为后?”班部丛中,寇准也出班启奏。
“寇大人,韩王妃可是正妃,倘若不是英年早逝,如今登上皇后之位的人定是她无疑。”参知政事王若钦不苟同寇准,主动站在李沆那一边。
“王若钦大人这么说,将郭皇后置于何地?”寇准也不怕他们,依旧说着自己的主见。
“寇大人的参知政事是拍马屁拍出来的吧?”参知政事王旦也列位出奏。
“王旦大人,说话是要将凭据的,你哪里看出微臣有献媚之言?”寇准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王旦,问道。
“众爱卿各抒己见是好,但是互相攻击可就朝堂不和睦了。李沆大臣启奏之事,朕早在册封郭皇后时,已经有了决心要追封潘氏。潘氏是朕的第一位结发妻子,生平清白,为人和善,理应追封为皇后。”赵恒正色道。
“皇上,历来无子的妃嫔都不可册封为后。杨贵妃为何没有被唐玄宗册封为后,就是因为她没有所出。皇上,请三思。”寇准下跪,丝毫不肯松口。
赵恒是敬畏他的,他为人耿直,这他是心知肚明的。
“寇准大臣,你这是教朕为难。不过是个追封而已,奈何牵扯上了杨贵妃?”赵恒眉头微微皱起,清脆而冷冽的声音响了起来。
寇准为何要如此,为的便是将来。他心知赵恒心系刘娥皇,而刘娥皇则是无出子嗣,倘若有一天,郭皇后被废或者殡天,那皇上肯定是要改立刘娥皇为皇后的。
他针对的不是潘氏,而是刘氏啊!先帝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能让大宋断送在刘娥皇的手中,那女子实在机智过人,连他都有些后怕。
不得不说,他确实是有先见之明。
“臣下看呀,寇大人是嫉妒潘美潘大人,所以连带着嫉妒了他的女儿。”王旦又清淡出口,满口嘲讽之意。
“寇大人,老臣以为追封潘氏没有什么不妥的。”李沆对着寇准恭敬说道。
“李大人,倘若皇上开了此道,将来宫中封后,岂不是乱了套。臣下恳求皇上不要追封潘氏。”寇准起先与李沆说着,转而又移动膝盖转了过来,“皇上若是一意孤行,那臣下就在殿内长跪不起。”
“寇大人,这又是何苦呢?”郭皇后出现在紫宸殿内,本来她一介女流是不该出现在朝堂之上的,可是她听说了这儿的议事,觉得还是该出面来说几句。
“臣下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顿时,此起彼伏的恭敬祝词。
“免礼。”郭皇后提了提手,朝着最上头的赵恒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赵恒慵懒出口,对于郭皇后的出现,他显得有些不高兴。
“回禀皇后娘娘,臣下本就是谏言官臣,做自己本分事。”寇准朝向郭皇后,说得底气十足。
“本后不是这个意思。本后没见过潘姐姐,但是她曾经与本后一样侍奉过皇上,传说她恪守妇道,与人为善,这样的女子难道不应该追封皇后吗?”郭皇后将寇准从地上搀扶起来。
寇准见郭皇后躬身搀扶他,也不敢放肆,站了起来。
“臣下……”寇准本意并非是冲着潘氏去的,此时也是一张口不敌心中实感。
“皇上情深意重,寇大人不是应该满心欢喜,大宋有一位贤明之君。”郭皇后绝非恭维之语,她是称心诚意赞颂赵恒的。
“是。”寇准终于哑口莫辩。
“那此事便定下了,请寇准大臣替朕草拟一份追封词。”赵恒这分明就是为难于他。
“是。”寇准点了点头,退回自己的原位。
“刘美人,皇上追封潘氏为庄怀皇后了。”李宸儿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她冲进殿内,打扰了后宫妃子们学古筝。
“各位娘娘也在啊。”李宸儿一扫屋子里头,多双眼睛同一时间望向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方才说皇上追封谁为庄怀皇后?”陈才人一时之间没有听清楚,问出了口。
“还能有谁会被皇上追封的,自然是已经仙逝的韩王妃了。”杨才人倒是有些聪明。
“韩王妃?”陈才人并不熟悉,疑问的口气。
“韩王妃与本尚还有皇上是同一年生,她十六岁就嫁给皇上做王妃,是潘美的女儿,地位显赫呀。可惜了年纪轻轻,二十二岁就离开人世了。”我回想起潘氏,还是有些可怜她的。嫁入韩王府时她就体弱多病,与赵恒所生的两个孩子都先后夭折,她终于忍受不住病痛与丧子的折磨,端拱二年,带着忧愁弃赵恒而去。
“哎……自古红颜多薄命。”陈才人听后,也不觉悲戚落泪。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她们都相继回自己的宫殿去了。
“皇上驾到——”
赵恒眼睛红红的,一看见我就揽我入他的怀。
“怎么了?”我抱住他,轻轻拍打了拍打他的背脊。
“朕今日追封了潘氏。”他悠悠出口。
“恩。”我哼了一个字。
“朕总觉得亏欠了她。”赵恒一滴眼泪,冰凉落在我的锁骨之上。
“皇上现在不亏欠了。她得到了做为女人最至高无上的荣耀,她是大宋的皇后,历史不会忘记她的。”我依旧缓缓开口安慰着他,“她是令臣妻羡慕的,令天下女子羡慕的。”
“她不该早死,她为何不再等等,为何还未享受母仪天下的滋味她就走了。”赵恒抽噎一声,“朕每每想起她那一双泪朦胧的双眼,就心酸到忍不住落泪。”
赵恒,你究竟是多情,还是真心愧疚。如此说来,后宫中你要为她们落泪的,数不胜数。
“男儿有泪不轻弹,皇上,殿内这么多宫人看着,都是做父皇的人了。”我伸手将他的眼泪擦净,“来,臣妻奏一曲欢快的改编版《霓裳羽衣曲》给您听。”
我让他坐在我对面,慢慢拨动琴弦。
这首曲子是唐玄宗登洛阳三乡驿时,望着女儿山所做的精曲,只是后来安禄山之乱,这首曲子便失传了。
我而弹奏的《霓裳羽衣曲》是五代十国时,南唐国后大周后周娥皇修缮的新版,其音律清越可听,适合抒发人悲伤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