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耆一早准备上朝时,我已在府门等候他多时。
“张大人。”我见他已从他的院子出来,便款款迎上前去,喊住了他。
“刘姑娘,这么早在府门口等着元粥,想来是有要事让元粥转达给皇上?”张耆朝我微微施礼,恭敬地问道。
“确是,不过,我希望皇上能亲自来一趟,有些话,我想当面与他说。”倒不是说我派头大,而是宫中耳多眼杂,我混不进去。
“姑娘不会又想着出府吧?”张耆脸色难看起来,忧愁的眼睛一下子充满血丝。
我笑了起来,看这张耆被我给吓的。“张大人多虑了,是别的事。”
他才松下僵硬的脸皮,深深吐出一口气,“元粥一定转告皇上,告辞!”
“去吧!”
“姑娘,皇上会来吗?”李宸儿为我担忧,“上回太后召见之后,皇上又因为姑娘的事撇下众待选妃子,太后这一次会同意让皇上再出宫吗?”
“她老人家不乐意又能如何,皇上要这一点权利都没有,那跟傀儡有何区别。安心,他会来的。”我见张耆已经坐轿出行甚远,回过身又对李宸儿言道,“我们回去吧!”
午时已过,赵恒还迟迟不见来。
“皇上会不会不来?”李宸儿从张耆走之后一个时辰内就一直在我眼前晃悠,见我镇定如常,又发起小脾气焦躁起来,“皇上久久不来,姑娘你怎么就不着急呢!”
“该来的总会来,沉住气。”我口上说得轻松,内心也是一派翻江倒海,不由的,脑海里就闪过老中医的那句话,“倘若夫人错过此次契机,凤位恐怕终生无缘。”
我也无了安坐的兴致,步出房门准备去门口探看探看。
事情确实如李宸儿想的这般不顺,我一出门,就见张耆眉头不展,面带忧容而来,他朝着我下跪,“元粥未办成此事,还请姑娘别怪罪。”
“宫中发生什么变故了?”我见他此状,定是有什么犹豫不快的事。
“什么都瞒不住姑娘。今日二皇子忽然就生了温病,脸发着烫,鼻塞声重,皇上想来,可鲁国夫人她干啼湿哭,硬是不让皇上离开她母子半步。”张耆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姑娘也别怨皇上,自从大皇子夭殇以来,皇上日夜难寝,倘若二皇子有个什么闪失……”
张耆后边说的什么我也未能静心听了,我心思暗衬,于赵恒而言,我及不上他的宝贝儿子啊。
“夫人。”老中医也是满目愁伤难舒,“可不能再等了。”
“这位是……”张耆并不知道老中医在他府上,指着他问道。
“张大人,他是谁你就别管了。倒是不知你能否将我偷运进宫呢?”我言语里仿佛犯了弥天大罪,张耆一改忧容之色,替代儿之的是一脸冷得能冻成霜的阴沉脸色,“私自潜入宫中那是死罪。况且如今大宋律令之中新增凌迟之刑,元粥胆小,与其到时候要被砍断四肢,挖去内脏,肢解四肢缓痛死去,不如自己一刀了断。”
“帮是不帮?”张耆这人,往后能用否,就看此遭。
“元粥无能为力。”他没有支吾,当机立断就回答了我。
我冷艳的一抹笑意抚上嘴角,阴霾全身,声音沉闷道,“那我现在就赐你一个死!”
他错愕,好久不能回神,大概是未能料到我真会说出要杀他的话。
“怎么,张大人方才说的大义凛然,满口豪气,现在是要装聋作哑。”我见他不为所动,只与我面面相觑,又提了提音量。
“夫人,未时了。”老中医看了看天,太阳已经不如正午时耀眼。
“张大人,现下你有两条路,一是与我一船到底,翻则同死,乘则同福;二是一刀毙命,以死明志。”我瞅了瞅天,浅笑着,其实内心虚得无底,就怕他真做那铁血真汉子。
他难以抉择,横竖都是死,迟早而已。
“皇上对我的情意你不是不知,就算到时候被发现,皇上念及你的月老情,定不会苛责的。”我紧张地手心都冒着冷汗,见他还左右为难,闭了闭眼,索性还是跪了下来,“我一生的荣华,只看大人今日了。”
我们二人互跪,场面何其尴尬。
他最终还是默许了下来。
我躲进张耆的轿子,看他紧绷神经,两手互拽着,眼神呆滞。
本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困窘的气氛,但一想开口,话就哑在喉头里,半个字蹦不出来,也就作罢。
轿子晃悠了许久,久得我都快闷睡过去时,忽然从外头传来严厉的守门将军喝声,“张大人,怎么又回来了?”
张耆看了我一眼,唯唯诺诺地回答道,“有急事要奏请皇上。”
“张大人为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宫中规矩还是知晓的吧?”守门将军觉轿子诡异,右手抓着佩剑,正大迈脚步走来。
我屏住呼吸,汗水从额吉一直落到下巴尖。
“将军,耽误情报的传达,军法如何处置,想必你也是最清楚不过的吧。”张耆不卑不亢起来,挺直了身躯,坐在轿子里声音洪亮。
守门将军来回抓了好几回佩剑,思来想去,最后朝着管城门的侍卫不愉快地吼道,“开城门!”
我们二人的心都在这一瞬间放下,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回去跟太后娘娘传达一声,就说她来了。”守门将军见轿子已经深入宋宫,回头对心腹侍卫低语着。
“是,将军。”他得令,瞧了瞧没有人留意他的行踪,向着慈明宫快步远去。
“哦?她真来了,真是病急乱投医,哀家还道她是有多精明,还不是哀家技高一筹。”李太后正潜心修养着,这段时间为了选后宫妃子的事,她费神不少。但一听绿荛通报城门口来了消息,她褪去慵懒,将守门侍卫召了进来。
“卑职告退!”守门侍卫传达完将军的话,握拳行礼告退。
“太后娘娘这计确实是高明,奴婢钦佩不已。”绿荛上前高声称赞。
“哀家这回就不信除不掉她。对了,那个江湖道士的嘴,找个人给他封上。”李太后威严而恶毒的说着,脸色变得青黑,两眼投射出坚定的信念,“哀家不许宋宫的皇后是个出身卑微的唱戏人,否则哀家将来入土如何愧对列祖列宗,如何见先帝。只有她死了,侃儿这立她为后的念想才能断了。”
“太后娘娘用心良苦。”绿荛顺从道。
“是啊,只是这份心思哀家跟侃儿唠叨多少次,他却灵玩不灵,逼得哀家出此下策。”李太后感叹起来,将要杀死刘娥皇的罪孽推到赵恒不听她劝告上来。
此时的我,还在为能侥幸入宫而庆幸,殊不知等待我的是危机四伏的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