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之后,赵恒当日并未让我留宿宫中,而是安排我在张耆家。指挥使张耆十一岁给事赵恒藩邸,也算是我与赵恒的牵线人。
“刘姑娘,宫中来了消息。”李宸儿手握皇卷,满目绽放喜悦的泪花正踩着小步子迅速地跑到了我的跟前。
我也喜上眉梢,这个赵恒,倒是不像丁一荆那个杀千刀的这么没心没肺。
“皇上册封我什么了?”我不了解宋宫的后妃等级制度,但我想没有皇后的做,做个贵妃总还是搓搓有余的吧。
“公公未说。”李宸儿有些尴尬,忙替我打开皇卷,“姑娘自己看看,宸儿并不识字。”
我凑眼一瞧,感觉就像是一堆蚯蚓扭曲在一块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幽默道,“大概是说让我做皇后吧。”
“啊?真的吗?”李宸儿信以为真,握住我的手喜悦的颤抖起来,为我感到满足欣慰。 在我潜意识之中,这个刘娥皇好像守护了赵恒很多年。
“大概是假的。”我抓过皇卷,细细地看,但还是不知二解。
“姑娘,看出什么端倪了,皇上都说的什么?”李宸儿似乎比我还紧张,额头上的汗细细密密的分布。
正从皇卷上转移视线,一道阴影暗暗地遮盖住了我的光线,我纳闷着,是谁这么嚣张挡我的阳光。转眼却看见赵恒熟悉的身影,他身后是一众垂首的公公宫女,我不觉得慌乱了起来,两只手紧紧拽着皇卷,跪了下去,“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娥皇。”赵恒还不等我行完礼,已经伸手将我从地上缓缓扶起,“朕本无颜来见你,但思你情切,还是想来看看。”
听他悲凉惭愧的口气,我大概能猜测手中皇卷的七八分内容,缓缓开口道,“皇上,不能进宫我也没关系。”
他更加心酸地望着我,脸绷紧着,洋怒,“你分明在怪朕薄情,嘴上说得柔软,心里怕是把朕咒骂了千回。”
“皇上乃是当今天子,我岂敢有一丝不满怪罪,只是皇上若不能给我一个名分,还是放我出府,自寻出路吧。”我站直身子,迎上他的怒气。
他不合时宜地大笑了出声,“娥皇还是当年的娥皇,敢言敢怒。”顿了顿,他又收起了笑容,换上刚才的惆怅之容,“娥皇你真是寡恩,已经等了朕这么多年,眼见朕继承大统,贵为一朝之主,再等不了多久,朕就能下旨迎你进宫,奈何这一刻却退缩了?”
“我若是寡恩就不会等皇上你多年,女子的大好年华断送在漫漫的等待之中,这一刻等来的圣旨告诉我还是要等,请问皇上,我还有多少年可以等,十年,二十年,还是等到我入土的那一日,皇上再追封我个什么名分?”我深沉的语气诉说完,不求他同情,但求他问心有愧,许我进宫,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子,我也总有机会爬上凤凰之位。我承认我野心勃勃,但在现代我就是一个要权要势的人,个性如此,本性难移。
“娥皇,朕上头还有个母后,她怨你出身卑贱,但朕会想办法说服母后的。”赵恒在我面前低声下气的求着,“百善孝为先,朕才刚刚称帝,不能教天下人以为朕无德登基。”
我怒而无言反驳,怎么我总是处理不好婆媳关系,连古代的婆婆也看我这么不爽呢!
“外头的人都说我是皇上你偷藏在张府的戏班子,我心里不难过……”我瞥了他一眼,假装喉咙哽咽,伸手摸了摸眼睛,“可人言可畏,皇上,我快撑不下去了。万一皇上有了新欢忘记我这个旧爱……呜呜……那还请皇上一杯毒酒赐死我,能死在皇上手里,我也算死得安慰。”不时的用余光偷看他,看他脸色越来越惨白,我知道他对我的愧疚愈来愈深。
“娥皇……”他盯着我看了许久,却还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长长吐了口气,不舍地向我告辞,“朕还有许多奏折要审阅,不能多陪你,有空你也多读读经典,将来或许能帮助到朕。朕明日得空就来看你,可好?”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宠溺口气,我虽不悦,但他心系社稷,是个好皇帝,我没有理由不答应。
“皇上明日还是别来了。”我背过身子去,口里坚定,“后宫妃子需要皇上的宠爱,若是一得空就出宫,那她们岂不是连皇上的面也见不上了,想想有些可怜。”
他搂住我的后腰,逗着我说,“你见不着朕,朕想想更加可怜。”
我反过身子,同样搂住他的腰身,欠欠笑了起来,“皇上方才说让我多读经典,若你总来,我哪有心思看得进去呢?”
他凝神望着我,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微光,而后用下颚抵在我的额头上,轻声笑,“看来朕的娥皇将来要像则天大圣皇后那样英才远略,鸿业大勋啊!”
我心一紧,赵恒怎么会忽然之间说起武曌,那个权倾朝野的历史上唯一的女帝,要知在唐朝的人眼里,她可是个罪人。
但我也没有被他此言吓软,硬着口气询问,“想问皇上是夸我还是贬我?”
“朕也是随意一说,无来夸贬。”他略略将我推开,盯着我的眼睛眼神闪烁,我便知他对我有一丝提防,因为正常人听到这句话都会磕头惶恐,然而我不但处事不惊,还能够与他自如对答。
“皇上可记得她写给高宗皇帝的一首《如意娘》?”我企图将话题引向于我有利的方面。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这首诗是武后在感业寺写给当时还是太子的高宗借以抒情的。”赵恒的满意正贴合我心意。
“皇上,我像武后爱唐高宗那样爱着你。”我抱住他,他也用双臂用力的抱住我。
“朕要封你为后,像唐高宗待武后那样,一朝两圣,一同听政。”一语落地,我的身子明显的抽搐了一下。
“当真如此爱我?”我有些诧异他的话,抬着头质疑的眼神望着他,他就不怕我夺他赵氏江山吗?
他毫无犹豫地点点头。
“我是个女人,要那么大的权做什么?”其实我的内心已经心潮澎湃。
“娥皇,朕太爱你了,爱到不知道选什么稀世珍宝赏你,爱到恨不得摘下天上的太阳赐你。朕最为令天下人羡慕的唯有权啊。”他又将我搂紧三分,宛如要将我揉进他的骨子里。
“皇上……你把我刘娥皇想成什么人了,我才不做那杀亲夺位的武后呢。”我点了点他的鼻梁,“我只要有你一生一世爱我宠我就够了。”
“朕答应你。”他摸着我垂落在背后的秀发,说得无比认真。
可我知道,作为后宫唯一的男人,他不可能一辈子只宠着我爱着我,我这样说算是安慰自己,也是让他作出承诺。
不都说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