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身着青色罗裙,在房门前久久徘徊,迟迟不肯进去。黛眉微蹙,轻轻叹了口气。眉眼之间是不涉红尘的纯粹与干净。转眼她已出落成婷婷少女,谁又能将这如花美眷与当年那个带人逃跑的小公子联系到一起呢?
迟疑片刻,终究还是伸出手轻轻扣响了房门,手腕上的玉镯发出清脆的响声。“爹,该吃药了。”她手中端着的瓷碗里盛着的是刚刚叫人寻来的药方煎出来的汤药。将碗放在床头,她伸手轻轻的将榻上的男人扶坐起来。只见男人面容蜡黄,惨淡无光,瞳孔已经深深地凹陷下去。病来如山倒,曾经叱咤武林的一代高手终究也只能卧病在床靠着几碗汤药吊着。生老病死,终归天命。
“婳儿。”苏曜轻轻唤着女儿的名字,声音虚弱的仿佛被风一吹就散。这个曾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的男人被病疾摧残得再不声如洪钟。苏曜虚弱的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摸摸女儿的头,却怎么也抬不上去。无奈的闭上了眼睛。苏婳坐在榻沿伸手握住男人消瘦的只剩皮包骨的手。
“婳儿,为父自知气数将尽,近日来总是想到你娘,想到她当时挑着眉毛生气地叫我‘登徒子’,想到成亲那日她一身凤冠霞帔,惊艳了多少江湖中人。只可惜,你娘红颜薄命,没想到她诞下你后便撒手人寰。为父在外甚至没能赶上见你娘最后一面,这是为父一生的痛与恨。婳儿,你越发出落的和你娘一个模样了,只是希望你这一生,能够安稳。不要向你娘那般,福薄幸浅。马上啊,为父便要和你娘相聚团圆了,我曾许她执卿之手,一世不离,却让她一个人在那边独等了这么多年。如今为父终于可以实现昔日的誓言了。”苏曜笑了笑,眼里是苏婳尚还不懂的光彩。仿佛,死于他言,是一种解脱。苏婳静静地听着,扯了扯嘴角,却终究没能笑出来,只是眼中雾气氤氲。
苏曜反握住苏婳的手,郑重交代:“为父卧病在床一事,并无多少人知道,切记此事决不能让外人知晓。对外宣称为父是思念已故妻子,回你娘故乡探看。如果我病重之事败露,那么武林上下势必大乱。我曜安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为武林中人所谋。我已经吩咐下去给众位长老,我去后,隐瞒死讯,包括我的嫡传弟子,对外宣称我已厌倦江湖,决心四海为家游历天下,然后你顺利即位。”
“婳儿,你才这么小,为父便要你肩负整个圣教的荣辱与责任,是不是太狠心?你会不会怪为父剥夺了你身为女子最美的年华?”苏婳摇了摇头,俯身将头靠在苏曜的胸膛上:”苏婳乃曜安少主,本就不同于平凡人家的女子,一生只守那闺阁方寸。苏婳的年华,在江湖。教荣我荣,教辱我辱。圣教荣辱,本就是苏婳一生的责任与使命。“语气是斩钉截铁的决绝。苏曜欣慰的笑了笑,干枯的手搭在她的青丝上:“自从你七年前女扮男装,和子羽偷跑下山,我便把你关在冰窖了七年让你勤修武艺。不要恨爹,爹是为了整个圣教与你的将来。要知道,江湖,从来只有成王败寇。”苏婳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一行清泪顺着脸颊划过,低落在苏曜的衣襟上。
“不要哭,我苏曜的女儿,岂会为这等小事伤怀。记住,你将是一教之主。你所作所为皆代表曜安,弟子们需要的是可以带领他们立足武林的教主,所以婳儿,你没有退路。”苏婳起身,宽大的袖子拭抬袖轻拭去眼角的泪痕,眼中自此多了一份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