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的尽头是一座古桥,两边有绳索拉住,宽大黝黑地木板铺筑,坚实厚重。
轻轻地踏上去,古桥发出咯吱一声,这声音像极了一声叹息,使无数坚硬又冷酷的心瞬间被打倒。它在白衣女子心头狠狠一抓,她一阵心痛,忍不住轻呼,再也受不了那每走一步都能发出的叹息声,不由地加重了踏出去的那一脚的力度,古桥终于“咚”地一声巨响,桥下河水滔滔。
桥身却很稳当,没有一丝晃动,白衣女子仿佛在犹豫,心里早有了一百个不愿再前进的理由。
“我走不动了。”被抓的那一下,仍然没来由地剧痛。
“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他语气温柔,贴心地握紧女子的手。
那双手不似刚才的冰冷,反而是黏糊糊地温热。女子低下头,见到两手之间满是鲜血,她惊恐地看着他,拼命想甩开,却被他牢牢地握住。
“你放开我!”女子半是威胁,半是哀求。
他眯着眼,古怪地笑着:“你不愿意陪我吗?”
“你不是他。”白衣女子瞬间醒悟,“你扮成他的样子,可你不是他!”
“哈哈……哈哈……”红袍男人换了一张脸,一路狂笑着,不顾女子的反抗,硬拉着她走向桥的另一头。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女子单薄的身体在古桥上划过,如同一片落叶。
“那些椅子上的亡灵都是你做下的孽,它们都要向你索命,你以为你能逃掉吗?你以为他还愿意与你一起吗?只有我,只有我还愿意。你只有我!”
他近乎疯癫,鲜血像一朵朵盛开的花朵,在天地间喷洒,喷洒在素白的长裙上,跳上娇柔苍白的双足。
这时,白衣女子才后悔没有听跛脚少女的话。
桥下的河水呜呜咽咽地怪叫着,她拉住绳索,大叫救命。
“放开她。”跛脚少女突然出现在桥上。
“凭什么!”他越来越嚣张。
空气里紧张到了极点,他们同时冲向对方,就在桥上打了起来。跛脚少女看上去孱弱但功夫却不赖,几个来回就把这个高大的红袍男子摔进了河里,河水兴奋地翻滚着,只一下就将他吞噬了,搅起一片水雾如同幻境。
女子很惭愧,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你看,这就是宿命。宿命让你来到这里。”她拉起女子的手,坦然地笑了笑,指尖传来一阵寒气。
白衣女子只能相信她,顺从地任由她拉着,走完了古桥的最后一段。
木质的台阶依旧在咯吱作响,桥边有一块巨大的青石,上面覆着苔藓,一丛丛地,潮湿而丰润。跛脚少女的手指在苔藓上划过,苔藓就消失了,青石也立刻变得晶莹剔透。
她看见女子目瞪口呆的样子,微微笑着:“这是三生石。你想要知道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上面了,你来看。”
三生石?已过三生了吗?
石上每一处都是一片清晰的记忆,欢笑与泪水,恩爱与决绝;年轻美丽的身体,苍老哀伤的眼睛;刀光剑影,袅袅炊烟;金戈铁马,香烛氤氲……
白衣女子泪眼朦胧,心里有一个响亮的声音:“洛桑……洛桑……”一声声地,肝肠寸断……
“来,喝了它。”少女一瘸一拐地捧来一杯茶,“喝下你就能见到他了。”
“他在哪?”
“我不知道。”
“你骗我!”白衣女子喃喃地道,带着无奈与浓浓地感伤。
“喝下我就告诉你。”跛脚少女平凡的脸上闪着一种光辉,不肯让步。
女子颤抖着接过那碗茶,温暖清香,刹那间仿佛这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世上的一切都是幻觉,他上天也好,入地也罢,缘起缘灭,身不由己……”跛脚少女看着她,满意地低吟着。
“你是谁?”
“我的名字叫孟婆。”
白衣女子幡然醒悟,手一滑,杯子碎了一地。
“他为你修得善缘,不为天人,你不可辜负了他。”孟婆幽幽地看着她。
“可他不愿再见我?”女子浑身发抖,泪如雨下。
“是的。”孟婆似有不耐,“我再为你续一盏。”
“不用了。”她胸中发狠,“千山万水我也要试着找到他。”
“何必执着——”心里有声音轻轻叹息。
孟婆只来得及抓着她的裙角,而女子已纵身跃入滔滔河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