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涉数月,终来到大陆之南的灰岩矮人帝国。
那天,城外的大雪纷飞,茫茫鹅毛雪花遍布着天与地,白色的视界里,巴鲁大胡子的灰脸是多么的耀眼……
“你瘦了!对不起,这么久才来救你!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
“老大!!!”巴鲁嘶哑着声音,泪流满面地奔向丹芙妮……
几乎是奋不顾身地,丹芙妮也跑向了那圆球莽汉。
战胜了巴巴伦和他的保镖,与巴鲁相聚,这一刻,她期盼了多少年!
然而,奔跑中,她与巴鲁之间却有着一层无法逾越的隔膜,无论她如何努力,始终不能触及巴鲁分毫……
蓦然,一个奸诈的声音回荡于寰宇:“哈哈哈哈,白痴,你以为你真打败我了吗?你永远只是个失败者!所有的一切,你只是在做梦!”
随着笑声,巴鲁像撕碎的纸片那样,一点一点地在她面前消失着……
“不!!!!!!!!!!!!”悲绝的一声撕破心脏一般,撕破了这白色的时空……
……
“啊——”丹芙妮在梦中突然惊醒,娇喘吁吁,流了一身汗水。她垂头孤独地坐立于旅店的床上,胸部仍因刚才的惊吓不停起伏。
无能的感觉与对这个世界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心,她卷曲在床角,竟然哭了起来……
猛然,浸满泪水的双眼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熟悉的旅店,印象深刻的客房——正是巴鲁被劫走的那个房间!!!
“我……”丹芙妮连忙念起咒语,施展五级奥术:召唤骷髅战士。
没有任何的反应,空白的手指没有一丝光芒地在空中旋转,更没有那咒语过后的暗金骷髅战士……
“没有!?”丹芙妮吓得急忙从误导术到召唤魔剑,一连施展数个四级以上魔法……
全部无效!手指光是空转,却没有任何效果!
“我……真的在做梦?铃子、贝琪、天空帝国、炎龙镇、八级术士……全是梦?全是梦?”
她抱着头,陷入了迷失……
“不!不可能!那些都是那么真实的存在!不可能是梦,不是梦!!!”突然,她站了起来,光着脚就跑向了黑夜……
陌生的城市,黑暗的街道,她一路狂奔,心中了然所向,却不知该跑向何方……
“我要找到贝琪和铃子,我不相信她们是不存在的!”坚定的信念拾起脚步,却让之越来越陷进黑暗……
“哈哈哈哈哈,她们当然是不存在的!何止她们,连你自己也是不存在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而已!睁开眼睛吧,看看真实的一切!”
刻骨铭心的声音从潜意识深处腾升,刺疼着丹芙妮的每一根神经!
那跑向黑暗的脚步,慢慢带她来到一片光芒之中,在那光里,一个上帝般的光团浮现在她面前——光团有一双她永世不忘的幽绿之眼!
倏地,他睁开了眼睛……
球形的紫色晶体空间,那个高大的恶魔身影完好无缺地飘浮在他头顶上方!
“路西法!?路西法!?你还没死?不!不可能!!!”颤栗着,恺撒从灵魂深处发出最惊悚的声音……
“哈哈,我死?你只是做梦罢!看看你自己吧,你才是快要死了!”
恺撒低头看了看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不,他根本就没有身体,仅剩一个脑袋勉强浮在空中……
回到了与路西法最后一战的时光了?恐惧和绝望就像生长的真菌菌丝,迅速侵占了他的整个大脑……
“哈哈哈哈,最后的一击你败了!你的身体被我粉碎!你的灵魂被我震慑!快死之人,生命最后一刻的梦很美好吧?在那梦境里你构建了一个很逼真的世界,还得到了魅力无穷大的美神之身体?可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现实的世界怎么可能存在那样完美的事物?那身体本身就是你的梦中最大的不真实!你与她朝夕相伴,离得那么的近,却浑然不知?抑或你早已沉醉在美梦之中不愿醒来?”
路西法居高临下地讥笑,疯狂的模样是那么的令恺撒无助,那每一个字都在动摇着他的自我意识……
一切,只是一个梦?丹芙妮其自身就是最大的虚假?
不真实的?整个世界都是虚假的?
自己又是什么?临终的终极战士?
路西法又是什么?飘浮在空中的终极战士?
这些是真的吗?你眼前所见又是真的吗?
铃子、贝琪、巴鲁、小晴、莉娜……都是假的?那个世界全是假的?
那么,路西法呢?母亲?父亲?还有爱丽丝?也是假的?
都是梦?记忆全是假的?
现实的世界怎么可能存在那样完美的事物?那身体本身就是你的梦中最大的不真实!你与她朝夕相伴,离得那么的近,却浑然不知?抑或你早已沉醉在美梦之中不愿醒来?
潜意识在坍塌,那最深层的原始意识之海掀起了狂风骇浪,陷入了昏天暗地的混沌……
……
“起来!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咆哮声涌进耳道,皮鞭抽打在身上,留下一道道红肿的疤痕。
“啊!疼!”
“死丫头,还知道疼?老爷回来后看到桌子没收拾,厨房没打扫,看他剥了你的皮!”
皮鞭一鞭鞭地抽在身上,那炽热的疼痛感促使女孩条件反射地蹦起,“玛丽莲管家,我马上做!在老爷回来之前我一定会将屋里清扫干净的!”她求饶地嚷道,连滚带爬地进入了厨房……
“贱丫头!下次再偷懒睡觉,我把你扒光了扔在大街上,让你饿死!冻死!”那个胖胖的女人好似发出诅咒地咬牙切齿地骂,终于摇摆着一身的肥肉慢慢往外走了。
“我……刚才又做梦了吗?”女孩满是伤疤的粗糙小手快速地擦洗着堆积如山的餐盘,没有顾及油腻腻的潲水侵蚀新增伤口的疼痛,眼神陷入了迷茫……
“那个世界好美好,有那么多喜欢我的朋友……”她呢喃地自己给自己画上笑脸,在短暂的幸福中机械地摆动着身躯,洗碗、做饭、洗衣、清扫、担水、劈柴……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属于她的真实生活……
夜深的闲暇时分,外面雪花飘飘,她哆嗦地躲在柴房冰冷的角落里,双手捧着一个缺了双腿的破旧布娃娃,那是某天她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朋友”,是她唯一,也是最重要的“朋友”,只有它才会陪着她说话……
“爱丽丝,你叫爱丽丝,我跟你说啊,今天早晨我梦到你是我的妹妹了,那是好奇怪的一个梦,我竟然是你的哥哥,还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嗯,梦里的内容好像是这样的,战胜了恶魔,我就恢复了你的双腿,让你可以站立起来,在阳光中飞舞……后来,你问我后来?哦,还更奇怪呢,我变回了女孩,还是最美的女孩,会放魔法的呢,很厉害,还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再后来,那恶魔告诉我那都不是真的,玛丽莲管家就把我打醒了……”
她对着布娃娃,自己给自己画上笑脸,自言自语地说。
“已经很晚了,明天一大早老爷就会回来,我还得早起呢,今天就不说了,改天我再给你讲故事啊……”
她蜷缩着疲惫的身体,抱着她的爱丽丝,绵绵入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个她出生的小镇里,重复着每一天单调的生活,在厨房与柴房之间,她瘦小的身体在慢慢长大,却再无做过之前的梦……
偶有的空暇时间里,她还是会对着她的布娃娃说话,也会仰头凝望星空,闪过一个连她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的念头: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小镇里的老人对她说:
你的意识有时会无中生有一些莫须有的念头,甚至看见根本不存在的事物,切莫相信它们,否则你会被它们慢慢拉向深渊,甚至杀死你自己!
于是,她收起了那不该有的怀疑,纵使怀疑就像水蛭那样,吸在了大脑上就再也拨不掉……
你所在的世界是真实的吗?你能感到冷和热,你能如此真实地触摸到被子的柔软,石头的坚硬,树皮的肌理,你能嗅到香与臭,你能听见噪杂与宁静,然而你为什么确定它们是真实的?在那梦境里,你也能清楚地感知这一切啊!
眼睛一闭,再醒来,世界变了一点,再闭上眼睛,睁开眼睛,反复多月、多年,世界就变得你不认识,那些你没有每天感知的事物,哪怕你曾经再熟悉,也变成了完全陌生!即使那些你每天,甚至每时每刻感知着的事物,也可能在某一刹那,突变得令你凑手不及!
就像那梦里会突然转换场景一样,所谓真实世界的景象也并不是总由完全严密的逻辑维系着。你所在的世界会在不知不觉中转变,或是干脆突然转变,然后你感知它,接受一切已发生的变故,并认为,它就是这样的……
当然,这对于本就是凭空产生,从中途进入这个世界的你(意识)而言,并不难!因为你之一出生,你就在接受着这个世界的一切,而并不管它到底是什么样的!换言之,不管怎样的世界,你都会认为它本该如此!
就好象在梦里一样,不管是怎样的梦,你也会认为那就是真实!
真实世界与梦,又如何分辨?常有人说,人生如梦,梦与真实,对于一个意识体而言,真的能清晰地分辨吗?
天空、空气、土地、形状、色彩、声音以及一切外在事物都不过是那欺人的梦境的呈现?
也许整个世界就是上帝的一个梦?而你也仅是上帝梦境中的一个映射?
你自身也是虚幻的?从未真实存在过?上帝的一丝意识构建了你,这意识如过眼云烟,来时,你“存在”,去时,所谓的“你”也就消散了?
你自身也是虚无的?不存在的???哪怕你在思考,自认为自己存在,其实也是上帝的那线意识让你好像在思考?
就象虚拟世界中由0、1构建的角色,他认为自己是真实存在的,其实他却从未存在于真实过……哪怕他会动、会思考、会感知……
对于任何层面的意识体而言,绝对的真实与虚幻,你如何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