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大夫叫黄善,是贺青特意从南云省请来的,其中医造诣甚高,在全国都享有颇高的声誉,不过这人不喜保健局那一套,反倒喜欢搞教育,推广中医,发扬中医,所以他虽医名远播,但却算不得是位真正的御医。
同时他还是位慈善家,经常出席各种慈善活动。
看完病历,陈逸轻轻合上,把病历还了回去,然后轻轻搭手,这才开始真正上手,手刚搭上,老人就微微睁开了眼,瞥了下陈逸,心里不免一惊,这就是霍老哥推荐的大夫?也太年轻了点吧,但嘴上还是微弱道:“有劳了。”
陈逸笑着颔首一下,也不搭话,认真品味了下老人的脉象,足足有五六分钟才站起来退到一边,也不说自己诊断的结果,反而脑子里迅速思索着床上这位老人的真正身份。
爷爷留下的那本个人医案手札,陈逸都有仔细研读,里面提及了不少重要人物,其中就有一姓武的。
想到这,陈逸的眼睛顿时一亮,不觉暗自大吃一惊,就暗道没想到眼前这位老人居然会是他!
老人叫武赋,武赋武夫,人如其名,出身市井,曾经卖过狗肉,后投军打仗并立下赫赫战功,由此被封候拜将。
就是今天陈逸和陈彪两人去的那红色办事处,还保存着一些有关老人丰功伟绩的传奇人生的记载。
正因如此,陈逸知道一些老人早年的事迹,早年老人有妻有儿女,但因战乱,走失了,至今没有找到,可老人又是位极重感情的人,一直未再娶,所以可说老人现今是膝下无儿无女,孤寡一人。
退休后,没留在京城,而是选择了回到家乡青江,住在了玉泉山上。
想到这,陈逸就有明白为何老人病得如此重,却不见一位亲人在旁,反而由贴身警卫跑前跑后。
提到武赋,就不得不提另一位了,那就是此时正在休息室等消息的霍老,以前打仗的时候,两人是正副手,合作无间,是过命的交情。
一下子,陈逸就全明白了,这时另两位医生也已经复完诊,黄善就道:“病人需要多休息,我看大家就到外面去讨论病情吧。”
既然黄善这么说了,大家自然不好反对,而且医生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不轻易在病人面前讨论病情,以免加重病人心理负担,使病情恶化。
大家就一道走出房间,陈逸落在最末,走出后,轻轻把门带上,然后去了趟休息室,向霍老说了下情况,从医便在贺青的带领下重新回到刚才那个小会客室。
一一落坐,武老两保健医生可能是觉得有些尴尬,便把矛头指向了陈逸,企图化解自己的尴尬,“陈大夫,你病历看了,也亲自诊断了,是不是有什么结论了?”
陈逸也不去理会他们,而是神色凝重的思考片刻,抬头看向贺青,就问道:“据病历记载,病人在得这个病之前,得了一次感冒,轻烧数日,当时有没有吃药治疗,病好后有没有吃过什么肉食,或者饮食过多?”
贺青还真没把陈逸放在眼里,可陈逸这么一问,他就有些愕然了,道:“老人每餐是无肉不欢的,当时吃了药病刚好,就吃了盘回锅肉。”
陈逸又问道:“那病人这次犯病后,有没有给他做过肉烫之类的油腻东西?”
贺青道:“做了。刚开始时武老还稍喝一点,果下腹,到晚上就一点也喝不下了,说太油腻,反胃。于是我们又做了些较清谈的食物,更吃不下了,说没味。”这也是贺青一直最为纳闷的地方,以前武老上桌若是没盘肉那是要发脾气的,谁知最近这一病,他竟然说闻到肉味或油腻的东西就反胃,怎么吃得下,这可真是邪门的事情啊,能有什么病,让人五味失调呢?
陈逸点了点头,便坐在沙发上闭上双目,不再说什么,一副闭口不语的架势。
黄善觉得陈逸这个动作很奇怪,就道:“陈大夫,是不是有什么看法?说出来听听。”
陈逸睁眼道:“我没什么看法。”
这话黄善可不信,刚才陈逸的问话看似平淡,其实很附和中医的观点,句句在点子上,他必定是有结论的。
“陈大夫但说无妨,我们在这里只做病情论证,你大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要有任何顾虑。”黄善虽不是保健御医,可他对这里面的门道却看得很透彻,见陈逸不肯说,还以为是陈逸顾及武老的身份,怕说话了错,办了坏事,便就好心‘提点’了一下。
“武老这病是热病引起,上次的感冒虽好可余邪不尽。凡是余邪不尽的,都是因为在发热较重的时候强进饮食,所以有余热遗留。象这样的病,都是病势虽然已经衰退,但尚有余热蕴藏于内,如勉强病人进食,则必因饮食不化而生热,与残存的余热相薄,则两热相合,又重新发热,所以武老现在才高烧不退,食而不进。”陈逸一脸苦笑,道:“要想治愈这种病,有两种办法,或补或泻,前一种办法相信各位前辈已经试过了,所以我开出来的药,武老必定是不会吃的,那样说与不说,又有何分别。”
现场西医们对视一眼,都是心中冷笑,这哪是医生,分明是江湖神棍,不会治就不会治,非得说是病人不吃药,难不成你还能开出砒霜来啊。
黄善心中却是一惊,刚才陈逸的那番话看似在推托,其实已经下了药,正所陈逸所说的那样,武老现在的情况,只有补或泻两种办法,很显然补是行不通的,那就只能泻,可具体怎么个泻法,那就得拿捏得当了,病人身体现在极度虚弱,泻重了反而加重病情,泻轻了怕是又起不了效果。
贺青在旁也是思量片刻,觉得陈逸是不是怕担责任,这才故意这么说,于是就道:“陈大夫,既然你能说出这是热病引起的,不妨先开个方子,然后大家在讨论,看合不合用。”
老人的身体是贺青现在最关心的事,他是老人在位时一手提拔上来的,对他有知遇之恩,这份恩情,他不得不报。
“是啊,不要有什么顾虑嘛,先说说看,在坐有几位医生,也出不了岔子。”黄善就笑了笑,也道。
一位西医这时也出声道:“陈大夫,你这就不对了!行不行的,那也得你先讲出来大家才知道嘛。”
这话完全就是冷嘲热讽了,他已经完全把陈逸看作骗子了,这么年轻的中医,学医怕也没几年,就算是懂点医术,难不成还能比黄老的医术更高明?大家都说黄老是民间神医,医术之精湛,可跑了几趟,也下了药,却仍不见老人的病情有所好转,效果还不如他们这些西医的用药呢。
以前陈逸听到这话,或许会恼火,可现在他不会,经历的事情多了,性情也变得沉稳了,只是淡淡瞥了眼这位西医,就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大胆说个方子了。”
贺青立即拿出小本子和笔,准备速记做好记录。
“非大黄不能治。”陈逸淡淡道,说完他便又闭起目来,不用去看,也知道自己说出这味药后,众人的反应。
果不其然,黄善听后脸色顿时就变了,年轻后生的胆,也忒大了吧,武老已经有个把星期没吃一点东西了,虽说不泻不治,可这下得药也太猛浪了。
那些西医都忍不住想笑,若不是场合不适,早就轰然大笑了,大黄是个什么药啊?
看陈逸的眼神就变得玩味起来了,这年轻人骗人也骗得太没水准了,以为随便开味大家不知道的药就能糊弄过去?还真以为我们这么多年的行医是白行的啊。
“大黄?”提笔准备写下这两个字的贺青顿时停住了,看了眼陈逸,问道:“这是什么药?只有这么一味药吗?”
“药不在多,只要对症,一味药即可。”陈逸睁眼颔首道。
“真要……”贺青本来想说如果真对症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但见黄善朝自己打眼色,就知道怕是这味大有明堂,这话就没说出口,而转口道:“陈大夫的话,真是很有道理啊。”
在场的西医对此略有不满,陈大夫说的有理,难不成我们以前说的就没理吗?于是就有意要刁难下陈逸,一西医便看向黄善,故作不耻下问的好学姿态,问道:“黄老,这大黄是味什么药啊?都有什么功效,你给我们解释解释嘛。”
黄善当即就微微皱了下眉,他哪能听不出他们这是要故意为难陈逸呢,别说陈逸是晚生后辈,单凭他是搞中医的,黄善就没打算要让陈逸难堪,自己也是搞中医的,怎么也得帮着自己人,不能让西医看了笑话,说中医不团结,只会内讧。
在黄善看来,中医走到今天,就是因为不够团结,固步自封,导致很多中医精要失了传,所以他只是打了个哈哈,干笑两声,没有接下这茬话,虽然他对陈逸的用药有些不认同,却很欣赏陈逸的胆色以及辩证能力,即使有错误需指正,那也论不到西医在旁指手画脚,牧师教和尚念经,那不是瞎捣乱嘛。
陈逸对黄善微微一笑,他很感激这位老人的风度,不过他不想让黄善为难,黄善做为中医推崇者,立志要发扬中医,能走到今时今日,很不容易,如果这个时候,黄善因庇护自己,而不解答此问,想来这些西医是断然不会罢手的,很可能还会拿此来污蔑黄善,使其声誉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