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朝晖此时也注意到了外面情况,看这架势,似乎要打群架一样,眉头不禁紧锁起来,自己刚在陈逸面前讨了个好,立即就有人在门口聚众闹事,那得可不就是他罗朝晖的脸嘛。
一股无名火,从脚蹿至后脑勺,砰的声,重重把端在手里的水杯磕在了玻璃桌上,手旋即握拳,一脸铁青,作势就要站起来,到外面问个清楚。
这一切,陈逸皆看在眼里,轻轻拍手示意安慰,然后看向孙二狗,问道:“怎么回事?”
孙二狗看了眼,就道:“拆迁出了点问题,有人不肯搬,嫌拆迁费少了,已经闹两天了,也没个结果。”
罗朝晖就皱眉道:“这些人想干什么,以为聚众闹事,就能解决问题吗?他们想得也未免太简单了,这次老城区改建,那是省里重要项目,岂会因这点事,就轻易让步。”
这话是大实话,不管那个城市老城区改建或征地,只要是省里关心的重大项目,无论如何都是绝不会轻易让步的,这不仅关系到省里高屋的宏观调控,更关系着他们在这里为政时的政绩。
陈逸笑而不语,罗朝晖表面上好像是在对这事表示不满,其实骨子里,还不是在替自己鸣不平。
“罗局说得是,可就是有些人,不明白这个理,转不过那个弯,非得闹。”陈逸轻轻喝了口水,瞥眼看着外面,轻描淡写道:“按我们青江拆迁赔偿比例,已经是一比三了,超过大多省市,可就是有些人不满足,可要知道贪多嚼不烂,别最后一颗子没捞着,反惹了一身骚。”
“若是人人都像小陈你这么想就好了。”罗朝晖满是欣喜地笑道:“就像我们保健局,有事你跑断了腿,还不一定落个好,你说,要是真有更好的专家大夫,我们还能掖着藏着呀。”
“我看呀,也是罗局你脾气好,换了别人,估计跑两趟,得不到个好,也就不会那么上心了。”陈逸有些不明白,刚刚大家还在说拆迁的事,怎么这会罗朝晖就说起保健局来了呢。
“谁说不是呢。”说着罗朝晖便露出了丝苦色,好像很为难似的,“这不,前脚刚回来,后脚就有人打电话来,说家里有位老人病得甚重,让我这边怎么也得把咱们保健局最好的专家请过去瞧瞧。”
这样陈逸都还不明白,那他就是个傻子了。
罗朝晖特意陪自己过来,又讲了那些话,只有这句话算是落在了点子上,看来这是无事不蹬三宝殿呀。
纵观整个保健局,现在跟罗朝晖关系最好的,除了自己,又还能有谁?即使他去找别人,怕是人家也未必肯答应,毕竟每位专家手上都有着不小的工作量。
虽然猜到了罗朝晖此行的真正目的,但陈逸却没想要立即答应,倒不是觉得罗朝晖有什么,而是能把关系托到罗朝晖这里来的,岂能是普通百姓,既然是非富即贵,那前去瞧病,就得三思了,故此陈逸当场打趣道:“罗局,这是打算要拿下今年我们青江的省劳模称号啊!”
罗朝晖咯噔下,心就凉了半边,陈逸这是变相的拒绝了他呀,心里就有些失望了,不过转眼一想,这也无可厚非,陈逸现在自己都是个病号,又怎么还好前去为他人瞧病,故此僵了片刻的脸顿时一笑,就接话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若被沈厅他们听去了,我还指不定要挨多少板子呢。”
陈逸仰头哈哈一笑,罗朝晖就是这么个性格,魄力不足小心有余。
罗朝晖苦色道:“我呀,倒了年纪,快五十了,眼看着没几年就要退居二线甚至三线了,也就抱着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罢了。”
以罗朝晖的年龄,的确是处在个挺玩尴尬的位置,想动也能动一动,但就不一定是在保健局了,很有可能是外调,而且很有可能还是个平调,万一被调到了清水衙门,倒还不如把眼下这把椅子坐稳了。
怎么说堂堂保健局副局退休,其待遇怎么也比那些清水衙门要好得多,而且以往伺候过的领导,多少也会表示下慰问和关心,再跟他找个别的轻闲工作也是有可能的,可一旦调走,事情的走势,就不是罗朝晖这样的人所能控制的。
想到这,陈逸忽然就有些明白,为何在保健局做了一辈子老好人的罗朝晖,近期举动有些反常,竟跟刘洪这样有深厚底蕴的专家翻脸,虽说有自己的关系,但更多的怕是还是想靠自己跟肖厅甚至乔记的关系,稳稳实实的从现在这个位置上退下来,弄不来还能更进一步。
混衙内,什么都得讲个关系,就是平头老百姓,你要找份好点的工作,没半点关系,简历投上去了,怕是也无人问津。
而罗朝晖这么努力的为人跑腿,请专家,无非就是想落个好名声,这点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罗局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别人不知道,难道罗局还不清楚吗。我们这些人,看似近水楼台先得月,其实是如履薄冰,事事小心谨慎。”彻底想通了的陈逸,不着痕迹地改了个口,抬眼道:“我这伤受得真不是时候,平时罗局没少照顾我,而此时罗局正需我出力,我却……”说着陈逸还露出个痛苦神色,仿佛在狠狠的责备自己似的。
罗朝晖一听,心中不免一喜,常说听话听音,自己在保健局干了这么些年,最清楚这个了,转眼就明白,自己刚才所隐晦相求的那事,有谱,但嘴上却说道:“没事!小陈,你还是专心养伤,等伤彻底好了,再回到工作岗位中来。”
“不知那位老人得的是什么病,要是不严重,我倒是可以跟罗局跑一趟,不能让罗局受了累,还不能落个好啊。”陈逸含笑而语。
“这个倒不清楚,只是听托我之人说,病了有些日子了,怕是在我们去安丰之前就病了,可能在此之前还请了别的大夫去瞧。”说完罗朝晖就看着陈逸,宁治好病不治坏病,这个理罗朝晖是知道的,所以他没直面开口请陈逸随自己跑一趟,也正是这个原因。
果不其然,陈逸当即就皱起了眉头,按说以自己跟罗朝晖的关系,话也说到了这份上,无论如何这一趟自己是跑定了,但有时候,并不是你好心就能办好事,需知还有好心办坏事,所以他在犹豫,思量再三,他最终还是点头道:“没事。若罗局信得过我,不怕我因伤拿不出最佳水平来,我就随罗局跑了这一趟。”
自己进保健局后,一直承蒙罗朝晖关照,这个人情不得不还,一旦自己离开了南城,那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
“小陈的医术,我那能信不过,就是受了伤,我看呀也比有些人强。”罗朝晖这会是真的很高兴,没想到陈逸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当即就摆手道:“不过这事不急,虽说那人把事托到了我这里,可有些事,还是要再确定一下,免得闹了笑话。”
说着罗朝晖就站起来要到外面打电话,突然皱了下眉,不满道:“这外面怎么越闹越厉害了,人都把门口给堵了,这还要不要人做生意了。”
刚才顾着跟罗朝晖谈话,倒还真没注意到,这会一看,还真是把自己门都堵了,不禁站起来,他就笑道:“那大家就一起出去看看吧,反正这诊所也还没开张,不受影响。”
罗朝晖张了张嘴,伸手想要阻拦,但陈逸已经率先踱了出去,并一转眼便挤进了人群,这让罗朝晖着实吓得不轻,陈逸还绷着纱布,伤还没好,万一被碰着磕着,那还得了,一时也顾不上打电话了,赶紧追了出去,也挤了进去。
孙三多在陈逸踱步出去时便就跟了上去,他可不能让陈逸再受什么伤了,务必要保护周全。而孙二狗则留守,看铺子。
也就外面挤点,里面其实空荡得很,陈逸四人站在最前面一排,一点也不觉得挤,反而很松散。
这会陈逸才算是真正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里突然会集聚这么多人了,敢情是有人被打了闷棍,头破血流,正倒地上耍无赖呢。
想来,估计是闹事不成,反倒惹恼了开发商,发雇了眼前这群手持棍棒的社会人士,前来驱赶闹事者,却不想闹成这般局面,人被打了,聚集的人更多了。
“陈大夫,你啥时候回来的?前两天我到铺子上找你,你两伙计说你不在。”就在陈逸猜想之即,身边突然有人满是惊奇地高声道:“哎!陈大夫,你这是怎么了?”
陈逸随声望去,便看见只跟自己隔了两人,一脸惊讶看着自己的房东老七,就笑道:“受了点伤。”
“严重吗?”老七问道。
“没事,小伤,擦了下皮。”陈逸简直说了下,便直接问道:“不知七哥找我有什么事啊?”
“还不是拆迁的事,我们这片很快就要被拆了,我就想着找陈大夫,看能不能大家商量一下。”洪七虽不清楚陈逸究竟是干什么的,可租铺子那天连陈彪都亲自到场为其撑场,那他就不得不小心应付了,换了其它人,兴许他就直接上门赶人了。
而且旁边就站在自己的老朋友罗朝晖,他说话自然不可能太无理。
“那行。回头七哥到铺子里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若需要,我这边随时可以把地腾出来。”陈逸也不故意刁难洪七,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然后瞥眼看着前方,就问道:“七哥,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