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默然,风影婆娑,倚着洞口,安沐青抬头静观头顶密密麻麻的黑影,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大半月,安怀竹虽然不允许安沐青离开秘洞半寸,可他每日却会定时出山,但不到半刻光景又会匆匆赶回,趁着这个间隙,安沐青就会爬出秘洞,好好欣赏这“美景”,其实,抛开毒瘴,这山谷还是极美的,尤其是天将黑未黑之际,不远处的溪流蒸腾起一层薄纱,弥漫林间,群鸟飞栖之处,带起几片绿叶旋转入水,顺流而去,每当这时,安沐青都会独自思忖,谁能猜到在这安静祥和的景象下竟藏有剧毒,行差踏错一步,便也就永葬这谷底了。
“主人,”七朵探出半个身子,大脑袋斜歪在安沐青腿边,它最喜欢这个姿势了,七朵嘟嘟嘴道:“我想了好久,可是,像我这么聪明的天才,还是想不通啊!”
“脑袋大呢可能会聪明一点,但是,七朵,你就只是脑袋大而已啦!”安沐青拍拍七朵毛茸茸的大头戏谑道。
七朵傻乎乎地扭一扭,问道:“如果真的天下不安,我们跟着百里大侠或者去蜀山不是更安全吗?可是,爷爷为什么反而带我们来这里呢?”
安沐青眉头一皱,这个问题也困扰她大半月,只是一想到爷爷那日泣不成声的样子,心下也就释然了,安慰道:“七朵,这里是爹爹为我们建造的避风港,也是爹爹对爷爷和我的爱,我愿意就这样陪在爷爷身边,虽然这里寂寥压抑,但是,却也让我倍感温暖。”
七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而狠狠埋进安沐青臂弯,高声娇嗔:“都没有七朵吗?七朵也是需要保护的!哼!”
“哎呀,当然有七朵了,有我在谁敢欺负你!”安沐青大笑起来,忽见前方树影微动,忙激动地轻呼:“快快,爷爷回来了,快,我们赶紧缩回去!”说着,两人齐刷刷便往下挤,无奈七朵身子浑圆,扭了半天,主兽俩居然面贴面卡在洞口,上又上不来下又下不去,可不远处的人影已经到了眼前,两人只得陪着笑脸装傻。
“爷爷,嘿嘿,我就猜你快回来啦,你看,我和七朵刚出来接你……”安沐青谄笑道。
“嗯……真是巧得很,”安怀竹随手拾起一根木枝,挨个儿轻敲眼前摇来晃去不停躲闪的脑袋,笑道:“我呢也估摸着你俩该溜出来了,你看多巧啊!”
“哎呀,爷爷快帮我们吧,七朵太胖了。”
“才不是才不是,主人最近没得玩愈发吃得多了,是主人发福了呢!”七朵忙凑上脸争辩。
安怀竹就在这样的争吵中拽出两人,心下舒畅。时隔十七年又回到这里,但心境却明显不同了。
“爹,这几日你就带着青儿去北郊躲躲……”安子然宠溺地看着怀中的婴孩,不舍道。
“说什么胡话,我们一家人自是要在一起的!”安怀竹打断道。
安子然听罢,却不搭话,良久才徐徐跪下,似是祈求又是劝慰:“爹,梦蝶难产,这孩子已失母爱,如今大祸将至,我必死无疑!可是,做父亲的不能给他如山父爱,也得为她……遮风蔽日啊!”说完,堂堂七尺男儿也经受不住这离别之痛,双臂拥着熟睡的婴孩蜷缩在安怀竹脚下,身子微抖,泣不成声。
安怀竹见此情景,心下早已九回肠断:子然啊,你与青儿的父子之情缘尽于此,可我对你的父爱就如你对青儿啊!安怀竹仰面而泣,缓缓扶起安子然,说道:“我儿……切记,今生你我缘灭,来世,定要寻到为父,下辈子,不管我为子为父,这父子情缘……我是……割舍不下了!”说罢,慈祥地轻抚安子然鬓角,手掌微颤,潸然泪下。
“爹……”安子然拼命点头,忽想起什么,忙从衣内摸出一本乐谱,托于掌心,叮嘱道:“这本乐谱是我远游求佛间无意得到的,也算是难得的佛缘,待青儿大了,就交与她吧,愿她一世无虞……”顷刻间,门外苍穹雾霾顿起,黑云翻滚,白珠落地,安子然慌张地将婴孩拥入车内,急急推安怀竹上马车,心急如焚地说道:“北郊山洞内藏有一支竹笛,是万莲村一渔夫所赠,一佛出神魔哭……爹,切记,切记……”
风雨满城,天昏地暗,四周次啦啦作响,落叶横扫卷入天际活像一只只手掌,撕开黑夜释放出天幕后那一阵阵霹雷闪电,马蹄声隐匿在这一片喧嚣中,渐行渐远……
“青儿……青儿,”安子然轻合双目,自言自语道:“梦蝶,等我……”
篝火绚烂,照亮整个山洞,安沐青迫不及待地盯着火堆里的红薯,时不时用长树枝拨拉几下,忽见已有一块红薯外皮焦黑,哎呀,这个火候刚好,外焦里嫩香甜可口,安沐青轻咬下唇眼神灵动,一个猴子捞月率先夺过,立马跑得远远的细细品尝起来,只留下七朵落寞的背影和那堆跳跃的火光。
“爷爷……你看主人,第三块了都!”七朵抛开树枝,气呼呼地看着剩下的几块生红薯。
安怀竹反倒笑开:“小胖子,谁让你以前不多多运动,现在吃不上了吧……”
“七朵,你一熊猫挑什么啊,只要是地里长出来的……”红薯皮裂,热气喷出,烫得安沐青忙撅嘴呵气,接道:“你…。。都可以吃,看到那些个藤蔓没?你都可以吃的!”
七朵听罢,恶狠狠地瞪着那些如大网般的藤条,腮边像托了两个气球般鼓得老高,宛如一块石头一动不动,这半个月,安沐青闷得心慌,成天就这样逗七朵,忙得不亦乐乎。
“哎呀,好了好了……”安沐青讨好地笑道:“还剩半块,你要不要啊……”
七朵不为所动。
“真的不要?”
七朵一脚踢开身边的碎石,头一扬继续坚持着。
“真是高风亮节啊!佩服佩服!”安沐青赞叹道:“为了衬托你的不卑不亢……那我就……”
话音未落,只见七朵早就一骨碌滚过来抢过剩下的红薯,自从七朵发现自己滚的比跑的快,每次抢吃的它就会用这一绝技,形象不重要吃饱才是正事。
“好了,青儿,爷爷给你一样东西,”安怀竹想起子然所托,思虑再三觉得是时候把东西交给安沐青了,当下便起身拿出乐谱和竹笛,睹物思人,心下不免泛起一阵悲凉:“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切记好生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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