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便在整个王府传开了。原来慢香堂的王妃并不是得了什么急疾,而是有了身孕!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大家都啧啧称叹道,如果王妃能够一举得男,以后在府里的地位可就更加不可撼动了。王府的人丝毫不敢懈怠,将最好的吃食,最好的用度,尽数都留给了慢香堂。
栖梧堂内,罗敷如坐针毡。
她杏目横瞪着宝笙:“你不是说她去了吗?还断言王爷不许人去慢香堂是因为已经将她处置?”
宝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婢……奴婢也是推测,谁知她是……她是有了身孕……”
姜姜连忙上前:“小姐,好在当日给王爷传的字条是让城里的算命的用左手所写,怎么查都查不到咱们这儿。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自保,万万不能乱了自己的阵脚,引起王爷的怀疑。”
“是啊是啊。”宝笙连忙点着头说道,想赶快趁机转移罗敷的怒火:“现在她有了身孕,我们可不吃这眼前亏,先跟她重归于好,撇清嫌疑才是。”
罗敷轻咬樱唇,没有说话。
姜姜思虑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宝笙说的不错,这个时候跟她置气,可是下下策。依我看小姐还得亲自去一趟慢香堂。一来,是试探下她有没有对我们起疑;二来,她与小姐同为王妃,按礼小姐也该去探视道喜。”
罗敷从自己的嫁妆里,挑选了璎珞宝石仙桃项圈,和一柄镶嵌着碧玺的蓝田玉如意。在姜姜的陪同下,忐忑的往慢香堂走去。她穿着鹅黄色的苏绸衣裳,轻盈飘逸,衬托的小脸宛如蔷薇花瓣般白皙粉嫩,杏目樱唇,眉如翠羽,是世间难得的美人。
得知罗敷来访的消息,相思微微一怔,便吩咐萼儿:“快请进来。”
罗敷虽然娇蛮任性,毕竟本性不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很是觉得心虚,走进来也不敢直视她。抿着唇,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姐姐。”罗敷垂着眉目轻轻的叫她,耳根子有点发红。
见她这个样子,相思已经在心里瞬间的原谅了她。
想来也是让人心疼的女子。出身是那么的显赫,自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生的这般玲珑貌美,多少人哄着求着?
如若是嫁给别人,必定是百般的呵护和迁就,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也摘下来相赠。可她却偏偏选了陆离——一个没有心的男人。
新婚之夜便被忽视的感受她是知道的,卑微如她都心如刀割,又何况是习惯了被人疼惜和宠眷的罗敷呢。
说到底,她们都是一样苦命的女子,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
“妹妹快请坐。有劳妹妹这么老远的来慢香堂看我。”
罗敷抬起眼睛看她,只见她手里还握着本书卷,没有任何的梳妆,脸色很是苍白暗淡,倚靠在床榻上,乌发倾落于整个肩膀,只有眼睛莹莹的亮,温柔和煦的看向她,带着宽厚的善意。
罗敷的心里更加的愧疚:“姐姐的脸色不好,可是有了身孕的缘故?”
相思笑容柔软,坦然磊落的说:“自幼便身底虚弱,加上不时孕吐,全身疲软,走不出十步。让妹妹见笑了。”
罗敷不懂得这些,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姜见状,忙呈上礼物:“王妃,这是我们家小姐送您的礼物。得知您有喜,我们小姐很是高兴呢。望王妃不弃收下。”
相思点了点头,示意青纹接下,“妹妹有心了。”
她又让青纹去把她的胡桃匣子拿来,轻轻的打开,皆是她前些时日在碧落阁自己锻造的珠花。“妹妹来看看,可有喜欢的?”
罗敷很是惊叹,她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么别致的头簪!
光是材质就足够特别,不肖是一般的金银玉石,而是用象牙、玳瑁、骨瓷、光素白银、沉香木等制成,翡翠盘肠簪、珊瑚蝙蝠簪、凤头簪、梅英采胜簪、景福长绵簪、日永琴书簪、方壶集瑞鬓花、卿云拥福簪、绿雪含芳簪等等,款式也都是不曾瞧见过的。罗敷又想起上次敬茶时,相思送她的海棠躞蹀簪子也是罕见的精致和独运匠心,忍不住问道:“这些都好美,罗敷竟然都不曾见过。不知姐姐是在哪里买得?”
相思与青纹相视一笑:“妹妹抬举了,这些都是我自己笨手笨脚粗制滥造而成。妹妹若是不嫌弃,尽数拿去玩便是。”
罗敷惊讶的瞪大眼睛:“真的吗?这些都是姐姐自己做的?”
相思盈盈的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你看。”她伸出自己的双手,白皙纤细,却有了一些粗糙,细细的伤口和烫伤后留下的暗淡疤痕,清晰可见。
“姐姐贵为王妃,为何要做这么辛苦的活计?”
相思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苦涩一笑,抬起温柔的眼眸看着罗敷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总得找点事情消磨时光啊。”
罗敷眸色一暗,不假思索的说:“姐姐深得王爷宠眷,也会有寂寞的时候吗?”语气里是深深的苦涩。
她失落的神情宛如受伤的小鹿,相思心里生出了些同病相怜之感,好声安慰道:“妹妹只见到了表面。我不过是比妹妹早入府了些时日,又侥幸有了这个孩子,王爷才优待了些。当初我入府时的境况是不能够与妹妹相较的。当日的慢香堂仅仅是个荒院,全凭我和青纹自己打扫,挑水做饭都得自己来,终究还是妹妹有福气。王爷不同于一般的男子,心意都在朝纲社稷上,但是能够嫁给这样的丈夫,也是女子的福气,怎么样都胜过那些终日追逐脂粉罗裙之辈。何况妹妹年轻貌美,只要耐心等待,总会等到王爷垂青的。”
相思说这些话的时候,陆离已在门外,悉数入耳,掀起他内心的波澜。
他沉吟着走进去。“王爷。”青纹率先看到他,连忙行礼。
陆离神色冷淡的看了一眼罗敷:“常氏体弱,不宜会客,你回去吧。”
罗敷有一些尴尬,和姜姜行礼后退出了慢香堂。
相思不解的看着他:“妹妹好意,王爷为何这般不给情面?”
陆离自顾的在她的榻边坐下,伸手将她散落在肩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惹得她一阵脸热。“本王不想听自己的女人们聚在一起说本王的闲话。”
相思语塞。竟这样的小心眼,她们哪里有说他什么?
青纹见守在院子里的人是不归,思忖后走去问他:“不归,溪风呢?”
不归倒是有一丝错愕,这青纹姑娘往日里可是最讨厌溪风的。今个儿怎么还主动问起了他?“溪风在回心苑。”
“多谢。”青纹行礼后,便急冲冲的走了。她本来以为他今日会来,给他煮了两个鸡蛋,现在要趁热送去才好。
她一路小跑,路上还摔了一跤,好在那两个鸡蛋被她紧紧握在手里,并没有摔破。她昨晚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是想着他,心里痒痒的,又甜蜜又苦涩,好怪异的感受。以往瞧见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便心烦,如今居然会这么想要看到他的笑脸。青纹一路跑一路暗想,自己莫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吧?
青纹刚刚跑至回心苑的门口,便愣住了。
溪风正在和负责添香的椿儿说笑。还是那样灿烂的笑容,眼睛笑得弯弯的,很是开心的模样。青纹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一张小脸儿通红。想到前日邀他去吃菱角,他一口便回绝了,避的她远远的,连看都不看她。
“好姐姐,这次真的是帮了溪风一个大忙,改日一定重谢。”溪风双手抱拳作揖,眉开眼笑的说道。
椿儿捂着嘴笑:“就属你的嘴巴甜。那我先去忙了。”
待那椿儿走后,溪风还是一脸的喜色。
青纹已经要气死了!这个不要脸的溪风,就喜欢跟姑娘调笑。亏她还用茶水煮了鸡蛋,那么大老远的跑来送他!她肯定是昏了头,不然怎么会忽然想要对这个嬉皮笑脸的臭男人这么好?还天天想着他?
溪风一回头,这才看到了青纹,只见她怒气冲冲的的正瞪着自己,溪风疑惑不解的问道:“青纹?你怎么来了?”
青纹见他喊自己的名字,更加的生气,将手里的鸡蛋狠狠的砸向他:“可恶的溪风,我讨厌死你了!”两个鸡蛋重重的被丢掷在溪风的脚边,发出破裂的声音。
青纹一跺脚,调头就跑,溪风愣了一下,便拔脚去追她。
她哪里跑得过溪风?一转眼的功夫,就被溪风拉住了手臂。
“你干嘛拿鸡蛋丢我?你怎么了?”
“你这个坏人!恶棍!流氓!骗子!混账!骗我喜欢上你,又不理我!我讨厌你讨厌你!”青纹一个劲儿的大叫,绣花拳头宛如雨点般落在溪风结实的胸膛前。
溪风呆若木鸡,大睁着眼睛。忽然伸手紧紧握住她的双肩,不可置信的说:“你说什么?你说你喜欢我?”
青纹连忙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又懊恼的看着他,赌气的说:“你听错了,我才不喜欢你!”
“你刚才明明说你喜欢我的!”
“都说了是你听错了!”
“我的耳力最好,不可能听错!”
青纹的脸更加的通红,别扭的转过身去:“那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为什么?”溪风着急的绕到她的面前看着她,手还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臂,生怕她跑了。
“谁让你到处沾花惹草的?”
“我哪里沾花惹草了?”溪风急出了一头汗,生怕青纹误会了自己。
青纹想挣脱他的手臂,奈何怎么甩也甩不开他:“你!你刚刚还和椿儿打情骂俏的,我可是亲眼所见,你还想耍赖不成?大骗子,臭流氓!”
“啊?你是说椿儿?”溪风茅塞顿开,开心的笑了:“你看。”他从袖子里拿出一盒精致的豆蔻缎盒,“你误会我了,我是得知椿儿今日要出府采办香料,她又是个中的行家,我才托她帮我捎一盒胭脂水粉回来。”
青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干嘛要买这种女儿家的东西?”
溪风笑容阳光般灿烂:“前天,你不是说想要出府买水粉吗?”
青纹愕然,她那日只是随口找了一个借由想跟他在一起而已,他却记着了。
“我听椿儿和其他几位姐姐说一般铺子里卖的胭脂不干净,颜色也薄,唯有这家落霞庄的洛儿殷最好。”溪风将这盒洛儿殷塞进青纹的手里,“快打开看看喜欢不?”
青纹已经泫然欲泣,委屈的问他:“那为何前几日我邀你去吃菱角,你那样躲着我?”
溪风看着她认真的说:“之前你为王妃之事来找我,我才知道你心里一直把我当成一个登徒子。所以我才刻意和你保持距离,我要让你知道其实我稳重又可靠。”
青纹破涕为笑。
溪风又说:“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去求王爷和王妃把你许给我,你愿意吗?”
青纹已经羞红了脸,扭过头去:“不行!我们小姐有了身孕,我要照顾她。”
“那等小世子出生后,我再去向王爷王妃求旨可好?”
“不好!我们小姐体弱,分娩后更需要我照顾。”
“那等小世子会走路了,我再去请旨可好?”
“不好!万一小世子调皮,我们小姐会很辛苦。”
“怎么会?小世子肯定跟王爷一样,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一动都不动。”
“好啊,你敢在背后取笑王爷,我这就去禀告他。”青纹嬉笑着,提着裙摆跑开。
溪风忙去追她:“喂,万一王爷发落了我,你可就要守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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