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慢香堂宛如清雅幽谧的花园,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绿,又开满了洁白的花朵。翠墨阴浓,馥郁幽香,鸟啼蝶舞,莲叶满池。虽说是盛暑天气,但这里却格外清凉舒爽。新来的丫头们都勤勉本份,可是相思习惯了清静,只留下了与青纹要好的萼儿,别的又打发回了原处。
陆离隔三差五便会来一次,他的温柔不露痕迹,依旧是冷冷的模样。但是王府里呆久了的下人们都察觉的出陆离对慢香堂的不同以往。原本府里的人都以为罗敷进门,相思会更加不得宠爱。现在看来,陆离反而对她更好了一些。
他已经默许了相思可以去他的书房随意的找书看,看一些密函也不回避她。有时候相思为他沏茶研墨,他看书或者写字,两个人静默的呆上一整个下午。这样的相濡以沫,宛如就是一生一世。
偶尔也会留相思在他的步蟾宫过夜。他原本的步蟾宫是没有女人的东西的,现在除了被褥,还准备了一些她的衣裳和鞋袜,甚至还专门摆进来一张梨花木梳妆台。
府里的下人们对这个温婉清淡的女主人也愈发的恭敬了。
相比而言,栖梧堂的日子却愈发的冷清。下人们的态度与刚入府时相比,也有了些怠慢。罗敷时常的不高兴,不是闷闷不乐,就是大发脾气。
相思却时时惦记她。
这一日,她在回心苑为他研墨,想着昨晚听青纹说去厨房的时候,看见姜姜与厨房的掌事争执。姜姜怪罪厨房敷衍,罗敷刚入府时,厨房备的鸡汤都是用上好的泰和乌鸡,而这几日用的却都只是普通的乌鸡。用什么乌鸡对她来说,倒是无妨。可是对于罗敷而言,这样的小小差别,恐怕就是人心的冷暖了。
“在想什么?”陆离没有抬头,却感觉得到她的分心。
“王爷。”她停下墨砚,蹲下身去,看着陆离淡淡的说:“罗敷入府多日,王爷得空的时候去看看她吧?”
陆离手中的笔陡然一停,转过头来看她:“你可是认真的?”
她点头,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相思曾听人说,好的花匠是没有最爱的花的。既喜欢兰花的高雅,也喜欢牡丹的明艳,欣赏菊花的坚韧,也怜惜芍药易逝的芳华。只有将爱心均分,各花才会各显美态,才能创造出百花齐放的欣欣向荣之景。相思幼时,相府的夫人们各自拉帮结派,为了得到爹爹的宠爱,明争暗斗,爹爹也为此伤透了脑筋。人们常说家和万事兴,如果王爷雨露均沾,王府女眷和平相处。那王爷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陆离隐埋在眼睛里的情绪,变化莫测:“本王现在也没有后顾之忧。你是担心东陵君,还是皇后?”
相思摇头:“相思并未料想到如此深远。只是不忍罗敷妹妹独守寒窗。”
陆离淡淡一笑,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为何,总是劝本王去别的女人那里?”
他的语气温和,动作是不曾有过的亲昵,但是相思却敏锐的查觉出——他不高兴了。
陆离待她的好,仿若是最安静的溪水,细腻、不易查觉,却温柔的填满了她内心的每一个缝隙。
甚至连他母妃留下的和合纸镇也赏给了她。那是一柄重约九两的大红酸枝老镇尺,刻着和合二仙,刻画清晰传神,二神蓬头笑面、神态可掬,一人肩扛荷花,一人手捧着蟠盘,鎏银篆书、栩栩如生。虽然在天家并不算是名贵的镇尺,却也精致难得。更何况那是宁妃的遗物,是平日里别人碰不得的东西,甚至连他自己写字也都舍不得拿来压纸。他却轻易的将它赠予了她。
这样的幸福漫溢,她却时常怕得悲伤。
“师傅,王爷如今待我极好,我却始终内心不安,觉得对不起罗敷。”
姬四清哈哈大笑,他边给新上好色的珠钗点上月光石,边说:“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分享。唯有皇位和感情除外。他喜欢你,自然会对你好;不喜欢你,心就会变得很硬,你做什么都是枉然。感情的事情,谁都控制不住,也强求不了。你又何必想那么多?他喜不喜欢罗敷,是他自己的心意,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又与你何干?”
栖梧堂内,罗敷拿着小巧的绞金丝剪刀,一下一下的修剪着杜鹃花,她有些心不在焉,将一盆好好的杜鹃花反而绞的零零落落。
宝笙想起昨日去领茶叶和熏香,一行丫头们对着青纹可是万般的客气,她却被干晾在了一旁。心里堵了一口闷气,越想越是恨得牙痒痒。那个不要脸的贱蹄子,哪里比她强了?也就是跟了个好主子。
“王妃,我们可不能白白被慢香堂的人欺负了!”宝笙的眼睛闪着精光,她的心头已经盘算出一条毒计。
罗敷却依旧没精打采的:“说的轻巧。王爷根本就不喜欢我,好不容易来一次栖梧堂,还一个劲儿的帮那常相思骂我。”
宝笙立马巧言令色道:“王妃,您说的是哪里的话?慢香堂的主子姿色平庸,又是个姬妾所出的庶女,怎么能与您的明珠之辉相较?王爷不过是听信了她的谗言,对您心生误解才这般的置之不理。”
罗敷一听,想到那日陆离对她的严厉和责备,说她胡闹,又说是她的姜姜打了青纹,看她的眼睛那么寒冷,仿若她是不相关的人。没错!定是常相思在背后里颠倒了是非,才让王爷对她心生嫌隙,先是苛责,然后是不闻不问。
“王妃,宝笙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罗敷嗔睨:“你说。”
宝笙立马贼头贼脑的跑至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轻轻掩上了门,又走回罗敷身边,贼眉鼠眼的小声的说:“慢香堂的王妃恐有奸情。”
“什么?”听闻此言,罗敷与姜姜皆面色大惊。
姜姜神色严肃的说:“宝笙,兹事体大,可不能乱说啊。”
宝笙冷笑:“奴婢自然明白此中厉害,所以才一直憋到这个时候才敢说出来。前一段时日,她日日往府外跑,奴婢便更加觉得蹊跷。”
罗敷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去,“她已经得到了王爷的信任和宠爱,又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伤风败俗之事?再说了,这个世上难道还有可以与王爷相较的男子吗?”
“是真的。”宝笙见罗敷不信,探身向前,信誓旦旦的说:“那个人就是太子!”
罗敷惊讶的瞪大眼睛,一派花容失色:“你胡说!太子表哥一向洁身自好,才不是觊觎王嫂之人!”
宝笙听罢立马跪下磕头:“宝笙怎么敢胡言欺骗王妃呢!再说,借给宝笙一百个胆子,也断断不敢诬陷太子殿下啊!”
罗敷听她这番发誓,不禁迟疑了起来,与姜姜面面相觑。
“太子废妃顾氏云萝,肯定也是发觉了什么,才会一时想不开去设计陷害辅国公大人;还有啊,王妃您入府那夜,也是有丫头看见,她与太子单独幽会于暖心亭。”宝笙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罗敷内心动摇,陷入了思索。想起她幼时入宫,云萝对她极好,不管她看上了她宫里的什么,都会不假思索的相赠。她是那样的温柔恭谦,又怎么会无故去陷害一个素未谋面的大臣?对!一定是因为常相思那个恶女人!
她又想起相思皎洁素淡的脸,她真的是那样不堪的女子吗?
“即便如此,我们又没有证据,能拿她怎么办?”姜姜总是理智又心细。
宝笙眼珠子一转:“没有证据,我们可以引蛇出洞。只要王妃你用太子的字迹传书引她出来,再给王爷放风。到时候抓她个正着,看她如何狡辩!”
“那太子表哥岂不是会被牵连?不行。”
“哎呀,咱只肖引她出来便可。太子不会知道这件事,又怎么会现身?”宝笙双目闪灼着精光:“王妃,她这般算计你,你怎么还能心软呢?何况这样心机幽微的女人,不管是在王爷身边,还是太子身边,都是个祸害!”
罗敷没有说话。她的眉头深锁,手指紧紧的绞着手绢,内心犹豫不决。
罗敷一直反复思量着宝笙的话,却始终拿不定主意。
这天是她入宫省亲之日。在皇后的长乐宫里,也一直闷闷不乐。
“敷儿,敷儿?”皇后与她说话,却见她一直在走神。
“啊?姑姑,姑姑我……”罗敷连忙行礼请罪,“罗敷失礼,请姑姑恕罪。”
皇后叹着气摇头:“看你清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太好,是在七王府住的不习惯吗?”
“多谢姑姑关心,食寝皆有姜姜悉心照料,与在东陵无异。”
“那何故这般的消沉,可是七王对你不好?”
罗敷被皇后一语戳中伤心处,红了眼眶,低头不语。
皇后早已料到会是这般,语重心长的说道:“女人之间争宠,也仿若战场。不仅要靠美貌,也是需要手段的。”
罗敷抬起眼睛看向皇后:“姑姑,罗敷不明白。靠心机和手段获得的宠爱,又能够到达多远呢?”
皇后淡淡一笑,倾国倾城:“傻孩子,闺阁之争可没有对错,只有输赢。只要丈夫的心在你这里,别人才不敢害你,你才有好日子过。”
罗敷若有所思的离开了皇后的长乐宫。
姑姑说的这番话,其实娘亲也曾说过。她也曾见过娘亲为了对付宛郁夫人,故意烫伤了自己的脚踝。虽然是娘亲故意冤枉了宛郁夫人,可是爹爹从此再也没有去看过宛郁夫人,还对娘亲比从前更好了。那个时候她还年少,娘亲让她万万不可对别人说,还告诉她等到她长大了,便会明白。现在她已经长大了,可是却依旧糊涂。姑姑和娘亲说的,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呢?
罗敷踢着脚边一颗小小的鹅卵石,一步一个台阶慢慢的走着,忽一抬头,便看见了来给皇后请安的太子。
“太子表哥。”罗敷的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开心的蹦蹦跳跳迎上前去,“罗敷参见太子表哥。”
太子是绝尘的温润俊美,宛如最无瑕洁白的美玉。周身弥散着温暖的桃花香,他的笑容和煦:“都已经嫁作人妇了,还是这般孩子心性。”
罗敷听罢,嘟嘴不语,甚是小女儿家的娇憨。
“在王府过的可好?”
“一点都不好!”罗敷面露委屈,楚楚可怜的说道:“罗敷不得王爷宠爱。进府后,王爷只来过一次,还是来责备罗敷胡闹。”
太子忍不住笑,目光温柔:“你这般顽皮,七王兄必定为你伤透了脑筋。真是好奇啊,你究竟做了什么糊涂事情,让我那雷打不动的七王兄亲自跑去责骂你?”
罗敷听到一贯宠溺自己的太子居然这般说,一下子急的脸通红:“才没有呢。罗敷谨遵爹爹和娘亲的教诲,一直恪守本分,都是那常相思从中作梗,在背后挑唆,王爷才对罗敷心生误解。”
太子闻言,微怔,不假思索的说:“此中必定是有所误会。七王妃常氏,性情恬静淡泊,为人温婉内敛,并非是挑拨离间之人。敷儿,王府可不比在东陵,切莫骄纵任性。多和常氏来往走动,她值得你信赖。”太子略略一顿,轻轻叹了一口气,“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多一个朋友总是好事。我要进去给母后请安了,以后有事可差人去灵隐寺找我。”
姜姜见太子走远,走上前来,小声的说:“小姐,太子殿下竟然护着她,看来宝笙所言非虚。”
罗敷没有说话,她的眸色由明变暗。
宛郁夫人是被冤枉的,可是常相思却不是!
“小姐。”青纹走进内室,“你瞧,这是我刚从院子里捡来的。仿若是有人故意从墙后头丢掷进来。”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纸卷,用金色丝线相缠,以桃花为笺。
相思有些迟疑的接过来,慢慢的展开纸卷:
罗敷对你误解甚深,今日三更王府后门,不见不散。瑾。
陆瑾?太子殿下?
相思仔细辨认,确实是太子的字迹。可为何要约定三更?
“青纹,你取这纸条可有人看见?”
“没有啊,我小心的很呢。小姐,这上面说的什么?”
“太子约我三更见于后门。说是因为罗敷之事。”
“哼!肯定是前几日那个娇气的大小姐跑去宫里一顿哭诉,不知道又在皇后面前说了我们多少的坏话。真不知道太子殿下那么宽仁,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
相思没有说话。
青纹从她手里拿过那张纸条,“小姐,我去烧了它。免得被人看见,平生事端。”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见他。罗敷在王府过的不好,他一定很担心,从灵隐寺来一趟想来也是不易,她如若不去,恐怕他会一直等她,被人看见了反倒不好。
她让青纹留在慢香堂,她一个人去反而不引人注目。还好约在三更,府里的人应该也都睡下了。这样想来他约在这个时辰,肯定是为了避人耳目。她没有掌灯,一个人默默的往王府的后门走去。苍苔露冷,花径风寒。她穿的有些单薄了,夜的漆黑紧紧包裹着她,一张小脸皎洁素净。
走了约莫一刻,终于来到了王府的后门。残月高高悬挂在树梢上,四周鸦雀无声,安静的仿若能听出风的方向。
她有些吃力的推移开沉重的门闩,轻轻地拉开了门。
只见太子立于门外,一袭月牙白。听见开门的声音,却依旧负手背对着站立,似乎是不希望她来的情形。相思正疑惑,却见他缓缓的转过身来。
不归?不是太子!
相思还没来得及思索,只听见一阵鼓点般密集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刹那间十余个火把被点燃,将这后堂照得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她有些茫然。转身四顾。这些人都是陆离贴身的近卫。他们的武功是极好的,早早藏身于房梁、树丛间,难怪她没有发现。
她一回头,看见陆离,远远的站在阁台上静静的看着她。他的眼睛漆黑,面容冷峻。泼墨般的长发与衣袂随着寒冷的夜风飘扬,高高在上,宛若天神。
她有了一丝明白。看来那张字条根本不是出自太子之手,而是他!他早早的布下了这些人,就是等着看她到底会不会来。她想起以往几次他莫名的冷落和怒火,皆是在她见了太子之后。原来,他一直不信任她,所以设了这样的局来试探?
她的心,一寸一寸的开裂,寒冷的夜风趁机满满的灌了进来。
陆离沉默的拾阶而下。他的脸平静冷漠,没有情绪,心中却剧痛。
午后收到字条,说今夜三更,她会来后门与人私会。他一直挣扎犹豫,终于决定布下这阵仗。想不到她真的来了。
她不是说想跟他白头到老吗?为什么会在这个时辰出来与他人见面?还是孤身一人!
他内心的疼痛与愤怒相互纠缠,宛如困兽。
仿若是走了一个世纪,他终于站在她的面前。他伸出手紧紧的扣住她小巧的下巴,强行将她的头抬起。冷漠疏离的眼神俯视着她。她皎洁的小脸,苍白。却带着倔强的神色。
“你来见谁?”他的声音霜雪般冰冷,没有感情。
她的心瑟瑟发抖,他待她这般的好,却一直都在怀疑她。还让不归扮成太子的模样,等她入瓮。
“王爷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她强忍着心寒,语气淡淡,不卑不亢的看着他。眼睛就像是黑色的琥珀,深邃坚硬。
陆离的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的肉里。她的语气和神色,让他更加的愤怒和心痛。
“你还有什么话说。”
她依旧淡淡然:“你不相信我。我无话可说。”
他松开手,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押她去暗牢。”
“是。”两名侍卫走至她的身侧,“王妃,请吧。”
她将下唇咬出了鲜血却不自知。看了一眼陆离冷漠的背影,终于转头离开。
余温散尽,烈火成冰。
良久。陆离终于开口:“今晚的事情,谁泄露半句,格杀勿论。”
“是。”近卫们纷纷下跪领旨。
他冷着脸站着。再一次感觉到了致命的孤单。
原来心碎,是这般的滋味啊。他仿佛不能够呼吸。想起她酒醉那夜缠绵的吻着他;她泪流满面的问他是不是没有合卺酒,他们不能够白头到老了;她为他研墨沏茶,安静的在书房里陪着他,每每当他想知道她在做什么的时候,一抬头便看到她只是温柔的看着他。这些美好又温暖的片段,此刻却仿若削铁如泥的匕首,把他的心生生的切开。
他又想起她刚才看他的眼神,盘石般的坚硬,语气冷淡平静,“你不相信我。我无话可说”。
常相思,你三更独身前来。让本王以何信你?
是本王愚蠢,竟然会相信你是真的爱我。
相思夜会太子的消息,并没有在王府传开。只是宣称慢香堂的王妃得了急疾,谢客养病。
今日天还没亮,不归便来了。他严肃的告诫青纹和萼儿,不许让外人得知相思不在慢香堂。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得了恶疾,见不得风和光。
青纹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她心里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家小姐现在究竟在哪里?
她最终按捺不住,往回心苑跑去。
溪风远远的就看到她,慌忙的疾步上前,一把扯着她走远。
“你干嘛?”青纹怒喝,想挣脱他的力道。
“不要让王爷看到你。”溪风是难得的认真神情。
“小姐呢?溪风,我家小姐呢?”青纹见他这副模样,更加紧张起来。
“不要命了吗?”溪风四顾:“你家小姐正在慢香堂养着病呢。”
青纹的眼泪一下子泉涌而出:“都怪我,是我害了小姐。我真不该把那该死的字条拿给她看。”
溪风疑惑,将她拉进墙角的花阴下,问道:“什么字条?”
“就是约小姐三更去后门的字条。说是为了栖梧堂的王妃之事。”
“栖梧堂的王妃?”溪风更加疑惑,直接问道:“是太子写的字条?”
青纹看着他,紧紧地闭着嘴巴不说话。
“字条呢?”溪风又问。
青纹哭着说:“已经被我烧了。”
溪风见不得她流泪,偷偷将昨夜发生的事说予她听。告诉她相思还好好的,只是被王爷抓个正着,现在正拘在暗牢里。溪风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王爷可是说了,谁泄露出去格杀勿论。我现在告诉你,就是把我的命给了你。你可不能让旁人知道。”
青纹只得紧紧咬着牙痛哭点头。
看着青纹走远,溪风暗忖,如果真的是太子约王妃后门相见,那又是谁将这件事传书给王爷的呢?
他和不归都觉得事有蹊跷,王爷冷静善思,为何这次却如此武断?
“王妃。”宝笙笑眯眯的进来行礼。罗敷正在梳理着长发,见她来了,忙让姜姜去把门关上。
“她去了吗?”罗敷小声的问。
宝笙笑着说:“必定是去了,还被王爷抓个正着!今个一早王爷身边的人便宣布她得了急疾,闭门养病,各个房的都不许去打扰。我又瞧见那青纹丢了魂儿似的去回心苑,却被溪风赶走了。”
“得了病?”
“得病一说必定只是对外的说辞。王爷是男人,戴了绿帽子当然不想被人知道。现在啊,她肯定生不如死。”宝笙恶毒的说。
罗敷不语,她只是不想那样的女人呆在她的表哥和夫君身边,却并不想要她死啊。
陆离是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的。他这一整天依旧与平日里无异,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喝茶,一个人审批各地传回的密函,冷漠刚毅,无坚不摧。仿若没有任何弱点,也没有心。只是在溪风小心的试探他想要如何处置她时,有一丝恍然。他居然不敢去想她。她该死,他却仅仅是把她关起来。他知道至少该派个人去问问她,究竟是不是去夜会太子,与太子私会到底所为何事。但是他却怕,怕她真的会亲口承认是去见太子,怕她亲口承认她喜欢的人是太子。他忍不住在心里嘲讽自己,阴谋诡计、粉身碎骨,他尚不曾有丝毫畏惧,如今却这般逃避和害怕失去一个女人的心。他对自己生出了些轻蔑和恨意,他居然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那个该死的女人已经是他最致命的弱点。他不能够有弱点,却依旧舍不得伤害她。
书房里,她看的书还翻在那一页,倒扣在书桌上。
他的心里忽然涌现出蚀骨的感伤,是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为什么她要背着他去见太子?
暗牢简陋,只有一张坚硬的石床。仿若冰窟窿般寒冷寂灭。
她内心悲愤,心里的苦寒远远大于这四周的冰冷。原来他一直都在怀疑太子与她的关系,还设计出这样卑鄙的局来试探她。她在他的眼中,竟是那样朝三暮四的女人。她忍不住全身发抖。他心里一直不信任她,却又对她那般的好,表现的滴水不漏,好可怕的男人啊。
冰凉的泪水源源不绝的顺着脸庞滑落。
是她痴心妄想了,他这样冰冷深沉的男子,又怎么会有一点点的真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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