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话颜晓多少有些诧异,因为不管出于那个方面,他总是不该这么说的。
看来顾迟和她的事情他还是不知道的。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他们交情还算不错的,而且记得顾迟说过他们两家公司贸易商也有些往来。平日里无论公事私事总是要大几通电话的,即便不会刻意问道或说起,难道偶尔调笑起来的时候他也装作若无其事的吗?
嘉哲这个人颜晓还算是了解的,跟熟人打电话的时候,但凡不是单身的,他总是三两句爱往对方另一半身上扯。如果这种情况下,这么久了,他还不知道顾迟和她的事情,那她就真不知道顾迟是怎么想的了。
不是都说这么一句话的吗,叫做女孩提出的分手永远分不干净,原因便是女孩最是心软,禁不起对方三言两语的哄劝、舍不得对方软软的道歉。可是他们之间果决砍断恋人缘分的是他顾迟,现在又在朋友面前遮遮掩掩,却仍旧宣示对她主权的行为是什么意思。
“你没事吧。”一旁的嘉哲动了动她胳膊,颜晓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嘉哲,表示抱歉。
只是道歉时候和他的视线在很近距离里一瞬间相撞,颜晓看清了他眼底的悲伤。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单这一眼看到的悲伤,颜晓觉得,好像天大的错误都应该被原谅。或许这个男孩子忍受并且承受了太多,可是她没有半分资格评判,即便只是站在了安宁的立场。
两人彼此整齐的坐着,谁都没有说话,嘉哲只是一直喝着闷酒。
颜晓知道自己性子,说话向来不擅长绕弯,肚子里的话藏不住,有什么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只是这一开口,之前的所见所感,便毫无保留的全都说了出来。
嘉哲仍旧一杯一杯的给自己灌酒,最初一直安静的听着,听了颜晓完整的叙述之后似乎有些惊讶,但是很简单,一闪即逝。他双手十指交叉,端在桌子上,微微低着头,从侧脸可以看到他下巴绷得很紧的弧度。
当他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抬头直视颜晓的时候,眼睛里不再掩饰着的痛苦,一览无余。
直到离开酒吧,嘉哲刚刚说的那些内容还盘旋在脑子里,没有办法消化。
颜晓下了台阶,倚在一侧的墙角,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明明都已经这个季节了,怎么太阳还是这么烈,晒得人头疼。颜晓抬手太额头上搭了一个凉棚,用力眯着眼睛找了找天上的太阳,只是,顺着光线最强的地方望去,看是看到了,只是眼睛刺的生疼,低下头,闭着眼睛,眼前还是一阵阵的发黑,用手一揉一揉的,好像不管用似的,一直不停的向外流着一种透明的液体。
程容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身边的,他伸手搀扶住颜晓,她几乎很快脱力的半靠在他怀里,也好像是这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她已经等了很久。
终于可以静下心来踏实的仔细回想刚刚的内容了,可是脑子里、耳朵边来来回回几乎都是嘉哲刚刚的话和他真诚且痛不欲生的表情。
“其实,你看到的那些真的只是误会。”
“爱着安宁,真的很累。”
“我和她之所以会这样,或许还有一个原因是方虹。”
“我知道你和她们的关系都很好,所以才会告诉你。”
“我就是个混蛋。”
颜晓痛苦的闭上眼睛,五指穿插过发丝,从前额到后脑。
原来方虹一直以来的情伤竟是来自于嘉哲。
爱而不得,便连放手去追都不敢该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记得在s市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看到过她的乍喜乍悲,而那个时候嘉哲和安宁的感情已经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
那时候她还蠢到去打听她看起来总是不开心的原因,极少次她偶尔看起来小女儿态的时候颜晓以为她有了男朋友,还托顾迟帮忙打听着究竟是谁。
和安宁之间,嘉哲过分的宠溺和忍让,以及忽然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命运还真是爱恶作剧吧,为什么所有的巧合都以一种最坏的方式和路线串联到了一起,可是,知不知道,这种恶作剧,悲伤的让她害怕。
目光有些失去焦距的抬眼看了看前面,从后视镜里正好看到程容昊也在看他,很关切的那种。
“别想太多。”
她和嘉哲一起说话的时候他应该是离得很远的那种吧,可是为什么他似乎可以什么都猜到。颜晓有些懊恼,只有她这个笨蛋,明明这件事情中是一个局外人,可是却比当事人更蠢的在迷宫中被命运兜来转去。
“嗯。”颜晓虚弱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只是点头的幅度很小,说话的声音很小,几不可,所以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留意到。
侧头靠在一侧的车窗上,心里还是一阵阵克制不住的烦乱。她至今都不知道安宁和嘉哲之间究竟因为什么闹了矛盾。说来说去到底还是安宁她太过单纯,死心眼的付出了很多,就像最初时候她颜晓之于顾迟那样,所以二人最初的矛盾她始终不肯说,许是终究愿意护着嘉哲,她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这点颜晓最是知道的。至于嘉哲不说的原因,许是心里有愧,又或者到了这一步,当初的矛盾只是一个导火线,所有问题终将是会爆发的,所以最初的原因已经变得无关紧要,而他亦已经不甚在意了。
颜晓靠在出租车后座,胃疼,伸手捂着。
坐在前面的程容昊回头问她要回哪里,颜晓莫名其妙心烦的很,居然都没有留意到车子一直都是没有开动的。
“不知道!”邪火上升,对着程容昊颜晓一开口就是脾气。
程容昊也不在意,只是略一想想,她现在这种心情恐怕不太适合回家,而且,看起来某人似乎又不舒服了,还是胃的问题。
她本就不胖,现在更是瘦的不成样子,让人看了心疼。
记得刚刚过来这个城市的时候还曾经刻意找朋友们问过一些不错的老中医,只是后来总没有合适的契机,这会倒是也许可以。
刚刚说话的时候真的很过分。
颜晓坐在后排,看着程容昊对着司机低语着什么,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刚刚不甚妥当的臭脾气。
他倒是罕见的好脾气,对于她好像都已经习惯了容忍。只是,心里忽然很害怕,嘉哲曾经也是这么宠着安宁,很宽厚很包容,所以也就是说,会不会有朝一日,他也会像是对着一个她或许不认识的人来说,爱着颜晓的日子,真的很累。
然后,她又是一个人被抛弃。
她自问平日里并算不上是坏脾气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程容昊总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样算是不知不觉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太过依赖他所导致的结果吗?
“下车了,我的姑娘。”颜晓还在天南海北的胡思乱想,都没有注意到车子已经停了下来,程容昊从前面下来,绕到一侧,替她拉开车门。
他不管说什么,对于她的称呼,好像都很好听呢。
颜晓抬头很真心的对他微笑,然后仲秋时节,阴天的下午,头顶没有太阳,周遭温度不算高,麦色皮肤的程容昊少爷居然脸红了……
“你脸红了?”颜晓下车,看着程容昊,难以置信的追问。
“——没有吧。”程容昊抬头看看太阳,低头看看四周,找不到借口,最后只能怯怯的憋出这三个字。
‘没用啊!程容昊,你真是越混越回去了。’不太自然的摸摸耳朵,从心底里可劲的骂自己。
“这是哪里啊。”某人似乎很窘的表情,颜晓也不想再成心气他,转移了注意力,打量着四周。
“哦,应该就在这的。”程容昊同样转头,四下看看。
“什么?”颜晓被他搞的一头雾水。
“来,我们先走走看吧。”程容昊回头对她说,“我听一个朋友说,这附近有一个老中医,免费给人诊脉、开方子,不收诊金。”
“是吗?真是老好人啊。”
“嗯,也没准是在积德呢。”
“哦。”
“据说老大夫只下午才会出诊,而且每天看的病人都是有数的,不知道我们过去还能不能赶上。”
“你哪里不舒服了吗?”有些紧张,对于他的关心好像一直都很少,后知后觉的开始上下打量他。
“小笨蛋。”
“额啊~”颜晓赶紧四下里看看,抖抖混身上下被程容昊这一句酸出来的鸡皮疙瘩。
“还真是这,走吧。”程容昊在前面兀自的找着路,全没在意颜晓跟在后面的小动作。
“你在这等着,我先过去排个号。”程容昊安排她在沙发上坐下。
“嗯,好。”看着他周到的忙活,忽然很想被照顾,颜晓听话,在沙发上笔直的坐下,胳膊齐齐搁在腿上,扬着小脸看他。
来的并算不上是早的,前面已经排了不少问诊的人,因为担心排不到,程容昊视线停留在排队的人群中,正准备跟着过去,听到她的回答,再回头看去,不自觉的眼角一弯,很柔和:“我家宝儿真乖。”他声音小小的,柔柔的,很腻歪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莫名的让人并不反感,而且,心里的一角忽然就很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