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五月半,乡村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穷苦人家一年赶不上一年,真是度日如年。这时候,劳兴秀所做的工程已告一段落了,便买了一些日用品和买了一刀猪肉回家。他急匆匆地赶着路,远远地看到村庄了。田野里一片片稻田,随着一阵阵的凉风而起伏着,青一片,绿一片,也有半黄半绿的一片,再过十来二十天稻谷就可以收割了。
这时候,看见一个人在那半黄半绿的稻海中低着头,不知道在干着什么,是捉害虫吗?想来稻谷都快熟了,没有必要吧。好奇的心在驱使着他加快脚步,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村里的七婶背着孩子在摘那些熟一点的稻谷。他便叫了一声:“七婶。”七婶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一看,原来是兴秀:“啊,秀哥,你回来了。”兴秀说。:“你这是在干什么?”停了好一阵,七婶才开口说:“我已经好久无米下锅了。”。兴秀接着说:“你怎么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呢?到我们那里拿点啊!”七婶说:”去过了,所有能伸手能借的我都去了,大人吃野菜尚可以,而孩子他们不能啊,看来他们已经挨不到稻熟就死了。”她两眼流着泪。兴秀看了看她背上那皮包骨,面黄肌瘦,两只大眼睛无精无神的小虾仔,心里一阵阵发痛,眼睛湿润了。自从去年她丈夫及叔仔,在外做砖瓦工时,被路过的国民党兵捉去当壮丁,留下年老的家婆及两个孩子。家婆不久去世了,真难为她一个撑着一头家。兴秀低着头口乙乙地低声说:“七婶,我先回去了,等会我叫阿霞送一点米过去给你。”说完,他便走了。
兴秀回到家里,见到大门虚开着。小狗看见了主人,不断地摇着尾巴摆着个头串过来。这时,阿霞手拿着一把青菜回来,见了便说了声:“老公,你回来了。”兴秀便嗯了一声问:“家里还有多少米啊?”阿霞接着说:“应该有十斤八斤吧,怎么啦?”兴秀便将在回来时,在田中看到七婶及小虾仔的情况说了一遍,说:“你赶快拿点米过去给她吧。”阿霞说,上个多月七婶来过,我留下一点米,就全部给她了,估计有十多斤吧。我还叮嘱她吃完再来拿点,但后来没见她来过,我也没去看过她孩子。说完,便赶紧拿袋子米,只留下两攴的米。就全部装进袋子了。准备出门。兴秀说:“我回来时,买了些盐、火柴及一些猪肉,还在背袋里,你留点,也拿过去吧。我想七婶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再不帮她,她家也活不下去了。你今后要多帮下她,千万别让她干傻事。”亚霞便拿了东西急匆匆出门了。
经过五婶家门口,五婶在那里食蕃薯,便问她,这么急去哪里?亚霞便将兴秀看到七婶的情况重复了一遍。同病相怜的五婶便叫她等等,她也有几斤米。五叔也是在儿子5岁时被抓壮丁时被拉走的。五婶又拿了三只熟了的蕃薯给了亚霞,让她一起带给七婶。
到了七婶屋,这时七婶也刚回来,手里拿着一些野菜和一把半生不熟的稻谷。亚霞忙赶紧接过七婶背上的孩子,看到变成这样的孩子,实在令人心酸,忙把他放在竹椅上坐着,顺手拿起一个大番薯给他。孩子伸出他那瘦弱的小手接着就马上往嘴里送,连皮也不剥。亚霞又拿了一个番薯给七婶的女儿朱妹,朱妹看了母亲一眼,七婶点了点头,她就接过来吃了。亚霞也拿了一个塞进七婶的嘴里说:“你也饿了,快吃吧,真难为婶子你了。”
亚霞便帮忙煮饭,打开锅,见到锅里还有一些有酸味的野菜汁,倒了洗了洗,加上水,放些米煮粥。拿起灶边的火柴,却是只空盒,里面没有火柴。此时七婶说:“只剩下一根了,昨晚已经用了,我正想今日出去借一盒火柴用呢?”亚霞说:“不用借了,兴秀叫我带了些盐及火柴过来。”便生了火,又问婶子:“你的盐缸在哪,我帮你放进去。”顺着婶子手指,取出来看了看,盐是没有了,还洗得很干净,放好了盐,便取出了猪肉洗干净。此时两个孩子双眼都转过来看着,这时七婶说:“妹子,你怎么不留点,怎都拿了过来。”亚霞说:“留了。”想到孩子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心里很后悔没有把肉全部拿过来,也想起老公所讲,此时七婶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不帮她一把,真的会出人命的了。于是,把肥的肉拿来炸油,瘦的肉拿来煮粥,粥熟了,便装了一碗给阿仔,说:“粥很烫,待凉了,我喂你。”又装了一碗给朱妹说:“待粥凉了再吃,别烫到。”又装了一碗给七婶。七婶说:“妹子,你也吃一碗吧。等一下我来喂虾仔。”亚霞说:“我在家已吃饱了,等我来喂虾仔吧。婶子,今后有事不要一个人杠着,记着还有我们呢。大人可以苦点,可是孩子是不能苦的。”这时,七婶说:“妹子,你也该生个小孩了。”亚霞口快说:“快了。”不觉笑了起来。七婶这时脸上也露出了一点笑容,小狗看到了也跟着扭腰摆尾起来,孩子也好象精神了起来。
亚霞谈到七叔、兴茂二人近来有无消息。七婶说没有,听说他们在逃走时被打死了,后来也有人说不是他俩。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这时,亚霞才想起不该问这些事,伤了婶子的心。便说:“来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站起来又说:“我待后会再来,朱妹常带弟弟到我家玩。”朱妹说:“你家有狗我不敢去。”亚霞便叫小狗到朱妹面前说:“小狗已经认识你了,它会欢迎你去的。”说完便回去了。
晚饭后亚得来叫,兴秀便出门了,亚霞知道兴秀去过组织生活了,自个儿在灯下编织着,等着丈夫回来。从此以后亚霞,五婶常到七婶家看望孩子,也常常带些食物过去,连打鱼的水生伯也常常送一斤或几两鱼给给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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