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双手抱胸随意的靠在椅背之上,眼神冷冷划过钦差抓紧了皇命金牌的手,掐好了他往桌上放的那一刻,淡淡的道——
“你觉得父皇在此,是会让你查还是让本皇来查?又觉得本皇一刀宰了目无尊上、肆意妄为的二侍郎,用这次的军功能不能抵?”
语气很轻,像飞在耳边的雪。却冻住了钦差大人的手。
他面红耳赤的僵在那里,抓住令牌的手,放也不是往外拍更不是。
俞知州不断的向钦差发出求救的信号,满屋沉默着降低存在感的官员却都活泛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劝钦差落得清闲。
营千总徐大人最会说话,两句就让钦差下了台。
他说:“俞知州向来清廉,查账也不过是走走过场,大人在这事上维护好友反倒让人误会知州大人贪污了钱财。就是旁的案件,知州大人英明定然也不会让爷查出了纰漏。
您哪,关心则乱,还是静下心来喝杯水酒实在。爷是圣上疼爱的皇,他替您查您还有什么不放心?
查出了过,大人正好撇清袒护好友的嫌疑;查不出什么,大人您在绩效考评时给知州大人个优也就是情理中的事。
来来来喝酒,这芙蓉城的官员也不少,爷帮您考评俞知州,您也闲不下来。况且还有粮草被劫一案圣上和在等着您查明白呢。”
皇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徐千总两眼,叶柒柒也朝他投去了敏锐的目光。
说话有条有理,语气不卑不亢,更重要的是为钦差指明了道:俞知州你保不住的,别说人家是皇帝的儿,光你坦露了和俞知州之间的交情,人家夺你的权就名正言顺。
搭上自己的前途性命去保一个保不住的人,还不如把精力放在别的方面。粮草被劫是案,查清了就是功劳,办了人空出的缺,还不是由殿下安排。
钦差瞬间转过了弯,爷盯上了俞知州,就算保住了他往后行事肯定也不方便,不如就借了皇的手重新换上个能耐的。
毕竟给他的旨意,说的也是尽量保住俞知州,务必抓住老抗旨不尊、擅离职守、结党营私的罪证。
皇废了王大仁为的是叶县令家千金,要取俞知州的狗命也是因为他杀了叶县令四名家丁。
若是没记错,叶县令的夫人是御史大夫魏大人抱养给好友秦知县的女儿。爷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可不就是为了拉拢叶县令顺便讨好一直中立的魏御史?
一时心慌,险些误事。
他顺势收回了握着金牌的手,端了酒杯真心诚意的给皇道歉:“下官糊涂,还请爷大人大量不和小的计较。
俞知州虽说是下官的挚友,却更是朝廷的官员。接受爷考察也是应该,俞知州的事情,下官就拜托给爷了,有什么地方需要下官效劳,还请爷莫要客气。”
皇不置可否的扫了钦差一眼,又淡淡的看了眼徐千总,之后才看着叶柒柒面前新堆上的一摞松露,皱眉道:“还没吃够?”
那嫌弃的语气就像在鄙视叶柒柒没见过世面一般,听得叶柒柒很是不满。可,她虽是资深吃货,可却也知道轻重,立马放下筷,认真响亮的答道:“吃饱了,却没够。这么好的菜,我这辈都没见过,请问能不能打包带走?”
皇满头黑线,深呼吸了两口才忍下了没说出口的话。转头瞪了嫌叶柒柒丢人的张忠胜两眼,冷声道:“抓人,升堂。”
俞知州被人像拖死狗一样的拖了出去,皇示意全体官员跟去陪审,是以满屋的官员全体起身,拥护着皇往外走。
叶柒柒看着一桌没怎么动的菜,砸吧着嘴心疼,亚楠无奈的拉了拉她的袖,小声道:“走吧小姐。”
“是得走了。”
她挪着脚步往外走,心中全是叹息。便宜钦差这个狗官了,虽说花了银,可菜都没怎么动,能下他自己的肚,这钱花得也不算冤。
谁知她才跟上皇的步伐,规规矩矩的走在皇身后,就有丫鬟追了上来,将满满两个层高的朱漆祥云如意食盒递到叶柒柒面前,恭敬的笑道:“叶公既然喜欢,还请不要嫌弃是剩下的。”
皇身后所有官员齐刷刷的低下了头,叶柒柒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却也能感觉到大家嘲弄的姿态。
亚楠圆圆的小脸也涨得通红,用力的扯了扯叶柒柒的衣袖,生怕她秉承浪费就等于犯罪的理念高高兴兴的把食盒收了下来。
张忠胜的脸更是绿了个彻底,瞪着叶柒柒的双眼歘歘的飞着刀,警告的意味非常明显:你要敢收下这残羹冷炙丢爷的脸,别怪我当场和你翻脸。
叶柒柒扁了扁嘴,看着丫鬟笑着举在她面前的食盒,偷眼瞄着面无表情的皇,想接又不敢接。
那些菜是好吃,可她还没有馋到为了吃就不要脸。可,钦差都丢了招式过来,不接岂不是更没脸?
她心中冷哼,不是嘲弄本小姐眼皮浅连点剩菜都看得起吗?本姑娘不好好洗涮洗涮你还真有点对不起你的好意。
叶柒柒眼珠一转就是损招,可还没来得及施展,没等到她出招的皇就懒懒的开了口:“还不收下钦差大人的一片心意。”
看叶柒柒错愕了眼神看他,又不得不耐心的解释:“粮草被劫,本将军和将士吃糠咽菜,初见这等美食着实抵不住诱惑,等班师回朝,定会向父皇提起钦差大人这番心意,想来父皇也会感激钦差对本将军及手下的体贴。”
叶柒柒是真心服了,玩政治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就是釜底抽薪。想落本皇面,你得赔上自己的前程。
皇率军吃糠咽菜,你一奉命查案的钦差一顿饭就一万两银,办了酒不请皇当上宾,反倒用残羹冷炙打发皇?明着是打了皇的脸,其实却扒拉疼了皇帝的心弦,他的儿,去吃别人的残羹冷炙?
鼻孔朝天、小眼聚光灯般等着叶柒柒动作的钦差闻言脸色瞬间就绿了,抢在去接食盒的叶柒柒面前一巴掌扇在了送食盒的丫鬟脸上——
“没长眼的狗东西,拉下去痛打二十大板。”
看着侍卫将丫鬟拉走,钦差才羞愧的扇着自己老脸赔罪:“丫鬟自作主张,不知道叶公风趣爱说笑,听了叶公的话就当了真,折辱了爷和叶公还请二位别往心里去。”
皇眼风往叶柒柒身上一扫,立在一旁不说话。
叶柒柒机灵,立马明白了皇的意思。着皇的样冷哼一声,装模作样的道:“说什么呢?皇月不知肉滋味,县令府欠着王大仁一屁股债也没好东西招待爷,这满满两盒菜,虽说是剩的可也是好东西,钦差大人不是舍不得不愿意给了吧?”
愿意给,可他敢吗?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啊,叶柒柒这摆明了就是要他大放血。
钦差心里刀割般的疼,却也只得咬牙赔笑:“叶公说笑了,爷军旅生活清苦,下官也心疼得很,好在内人胞弟经商小有成果,下官手头还算宽裕。今儿的席面既然入得爷的眼,下官定然照样再办一桌,午时就送到爷下榻的县令府去。”
叶柒柒心里乐了,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爷是清廉惯了的,突然让他骄奢他也不习惯,可钦差既然有这个心,好意总不好拂了。这样吧,席面就不用了,折算成银给了爷,爷的伙食能改善,顺便也能置办些肉食回军队,让饿着肚的兵将们都改善改善。”
一众官员下巴跌了一地,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叶柒柒这么厚的啊!
一双双眼睛都瞄向钦差,浑身冒汗,五脏憋气的钦差看了看叶柒柒又看了看皇,小脑袋里千转回恨不能立马想出个好办法搪塞过去。
要是花一万两银给爷办了席面,传到皇帝耳中只会说皇奢侈无状,压榨官员。可以心疼皇辛苦的名义给皇一万两银,他落个涉嫌行贿的罪名,爷却成了体贴将士的好将军。
何况,连皇都觉得一万两一顿饭过骄奢,他一个二官却吃得理所当然,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怎么没抽死他自己?
他急得满头大汗,皇却视若未见。欣慰的拍了拍叶柒柒的肩,感慨道:“还是叶公懂我,本将军替全体将士谢过钦差大人了。”
爷作势要给他作揖,吓得钦差赶忙避过身去,咬牙让家丁再拿了一万两银出来交给皇。
那分明铁青却别扭着强笑的脸,看得叶柒柒甚是欢喜:一来就想用民脂民膏胡吃海喝,不坑你坑谁?
她扫了眼丫鬟落在地上的两个朱漆祥云如意食盒,看着钦差笑眯眯的道:“既然剩菜折辱人的身份,钦差大人肯定不会再吃了,县令府上的家丁却是不介意的,我就顺便带回去让他们打打牙祭。”
一众人当场愕然了,叶柒柒是不是脑坏了,怎么就和残羹冷炙较上了劲?说给她家府上下人,和那些在餐厅说给她家狗狗打包的有什么区别?
她是存了心要下皇面?叶柒柒眼睛却是骨碌一转,晶亮的眸中有数不清的阴损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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