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血海生死阵?这五个字,在我从那个阵中走出来之后,就注定要永远与一树繁花海棠醉那个风华无双的人,一起镌刻在我的生命里。难以忘怀。
不如来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道:“不知抱朴子有没有与你提起过血海生死阵的故事?”
“师父曾经提过他经历过血海生死阵。”
“那抱朴子可曾告诉你他破阵的具体过程?”
“不曾提过。”
“这就对了,如果他想你仔细提过血海生死阵,那么你现在也不会口口声声叫他师父了。”
“前辈,无颜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马上就会明白。那血海生死阵,是抱朴子一生中最重要的秘密之一。血海生死阵对抱朴子的意义,就像百年前红衣的那一段故事对我的意义一样——隐秘,晦涩。
“当年因为红衣,我的修仙之路就此断裂;同理,因为血海生死阵,抱朴子付出了代价。”
“什么代价?”
“听完故事之后,你自己评断吧。很多情绪,不是语言能够表达的。”
“多谢前辈赐教。不知我父亲与血海生死阵有什么关系?”
不如来不答我的话,转了个话题道:“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成为抱朴子的关门弟子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我难住,我沉吟一会儿,尝试着说到:
“在我五岁那年,因为遭人用异术暗害,失尽一身精血,抱朴子是太虚门的掌门,对这个异术有所研究,所以他将我救到太虚门?”
我的话有些不确定,不如来每次的问话似乎都有深意,让人猜不透他的意思,而他最后的回答总是出人意料。我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回答对。也许我看问题的视角确实太狭隘,太天真。
“哦?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女娃子,在你眼中,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多不求回报、只管无私付出的好心人?或者说,抱朴子在你眼中就那么高尚?”
听闻此话,我心头一怒,这不如来话中有话,对我师父出言不逊!
可是,想要知道真相,就需要一个冷静的头脑,冷静的头脑是一把快刀,快刀方能斩乱麻,唯有冷静,方能尽快找到真相。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问道:“什么意思?”
“轩辕清逸因为承受了抱朴子转嫁在他身上的天劫,所以抱朴子收他做徒弟。他为太虚门关门弟子这个身份付出的代价可是不小。与他同样是太虚门关门弟子的你,觉得自己能够因为可怜就进入太虚门吗?”
“难道,我付出的代价,是失去一身精血?”
呵呵,呵呵,我无端地笑了起来,笑声逐渐悲怆。自己一直感恩的人竟然是自己痛苦的制造者?是在嘲笑自己认贼作父?还是嘲笑自己被愚弄的痛苦?
我哈哈的笑声还在继续,不如来打断我:“这倒不是。”
这话如当头棒喝,我清醒过来。
“那···还请前辈明示。”
“迟早是要尝尽这种心痛的滋味的,你有何必急在这一时呢?”不如来声音戏谑,说着让人心寒的话语。
“无颜是个心急的性子,刚才失礼了。既然前辈这样说,还请前辈将事情的真相慢慢道来。无颜好慢慢伤心。”
不如来对我暗藏锋芒的话语不以为杵,继续用他那不男不女的声音道:“当年能够让抱朴子陷入血海生死阵中的人,你猜是谁?”
“无颜已经猜错了这么多次,这次不敢乱猜了。猜错了难免惹前辈笑话。”
“这倒不会。你只管猜就是,那个人,你很熟悉,但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却又对他一无所知。”
“这个,我熟悉的人当中,有能力布下血海生死阵的人···只有···”我将脑袋中那个在不如来抛出问题的时候就蹦跶出来的名字反复咀嚼。皱了皱眉,开口道:
“弑魂无极。”
“这次猜对了。”话音落下,接着从不如来身上飘来一声叹息,似感叹,似满意,又似嘲笑。
我的答案得到不如来的肯定,但是我心头的疑惑却更甚了。
叹息之后,不如来继续道:“既然抱朴子能够从血海生死阵中活着出来,那就说明血海生死阵被破了,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你是知道的。”
“确实知道,但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无颜感到十分困惑。书上记载的是——如果血海生死阵被破,那么发动阵法的人必死无疑。
“如果若破不了此阵,那入阵之人便永远在血海中沉沦,不生不死,时时刻刻承受那血水腐蚀身躯的痛苦,直到那发动此阵的人死去,入阵之人方能获得解脱,进入六道轮回,准备超生。
“既然当初我师父破了血海生死阵,那为什么弑魂无极还活着?难道书上有关血海生死阵的记载有错?”
“书上的记载并没有错,出差错的,是当年血海生死阵发动的过程与人物。
“当时两教大战,最后一战时,抱朴子对战弑魂无极。
“弑魂无极发动血海生死阵,抱朴子陷入阵中,但是抱朴子却破不了阵。就在抱朴子即将在阵中跳入血海的最后一刻,抱真子赶到。
“你知道的,血海生死阵一旦开启,唯有布阵之人心甘情愿收阵,否则,即使布阵之人死去,血海生死阵也不会停下。外人更是无法进入阵中。
“也就是说,若是陷在阵中不能自己破阵出来,就永远留在那个阵中,享受不生不死的痛苦。”
不如来传来一声冷笑,我的心悬了起来。
“哼,当年抱朴子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他可没有能力自己出来。
“抱真子为了救你师父,或者说,为了太虚门门派,为了整个江湖,答应了弑魂无极开出的条件。
“弑魂无极依约收了阵,抱朴子从阵中出来之后,看见的,就是一具尸体和一个活人。”
我正全身心地听着,不如来说到这里却突然不说了。一具尸体一个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前辈,还请您将话说明白。”
不如来的神色很怪,那双透明的眼睛装满了最期待又最怜悯的眼光看着我。那期待的神色,就像是看着自己的一件自己精雕细琢许久并且即将成功的艺术品。那怜悯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耗尽浑身精力即将尸骨无存的跋涉者。
“接下来的话,你可要听仔细了。”
“无颜明白,在前辈的金口面前,无颜不敢有丝毫分心。”
“恐怕你即将无心。也对,无心的人;又怎么分心呢?哈哈。”不如来的话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有实有据的恐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