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祭檀惊骇起来。
站在远处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远处那两个人打了起来。在他的脑袋还来不及做出思考的时候,他的人已经提起全身功力向着打斗的两人掠去。
轩辕壑一拳一掌地向我攻来,那双带着强悍劲气的手掌就像如来佛掌一般,法力无边,带着让人无法逃脱的力量像人攻来,让人无法闪躲。
我硬生生挨了他三掌,五脏六腑被他毫不留情的掌劲震得颠倒错乱了方位,口中已经满是腥甜的味道。
绿羽剑在手中嗡鸣作响,我感受到它的兴奋躁动,绿羽剑表达着它的嗜血渴望。
那样强烈的渴望让我的手颤抖起来,颤抖的手几乎抓不住一把剑,似乎就在下一刻,绿羽剑就要脱手而出。
三掌已过,这三掌,是我还你轩辕壑的。这三掌,已经将你的资格完全用尽,现在你再也没有立场让我对你白白让手。
我吐出一口血,嘴角牵扯开一个弧度。
“轩辕壑,三掌已过,现在,你与我之间,是公平的对手。”
身后有一道血腥气息袭来,很急切的样子;气息又微微带着混乱,似乎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的身形向着红衣人影闪了过去。
轩辕壑心中恨意难消,就在他眨眼之间,眼前一道黑影闪过。
黑影的速度,是让语言都无力的速度。似白驹过隙,似刚刚离弦的箭,似流星划过天宇,似——从生命跨越到死亡的速度。一瞬间,真的只是一瞬间。
身形一闪,我的手掌已经被温热有弹性的血肉填满,我的手已经卡在轩辕壑的脖子上面。
轩辕壑的脑袋微微低垂,没有对我恨眼相向,没有杀意凛然地想要反击。垂下脑袋的轩辕壑,就像在静静地等待着死亡时刻的来临。
我心中突然觉得悲怆,眼前的情景,好像我不是卡住一国皇子的脖子,而是卡住了一个死人般。
身后那道气息近了。
轩辕祭檀急急掠到我与轩辕壑的身边。
从我与轩辕壑动手开始,轩辕祭檀便开始从二十米远的地方飞身向我们靠来。
我硬生生受了轩辕壑三掌后,再到我的手卡在他的脖子上。这段时间里面,轩辕祭檀跨过二十米的距离,来到我与轩辕壑的身边。
按照轩辕祭檀的武功,他要跨过那段距离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因此,我与轩辕壑的交手,也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我与轩辕壑两人的恩怨,便在瞬息之间就已尘埃落定。
满月,你看,我与他的速度都是这么快,我们不愿意将时间拖得太久,以免惊扰你的安眠。
放心,我会尽快将所有事情解决,然后我就带你去安眠。要死的人,一个都逃不了;想死的人,我会尽力送他一程。
“你们干什么?叶小风,你疯了吗?”
眼前的人,神情紧张,满眼都是伤痛。我笑了笑。
“我疯不疯,干你什么事?叶小风与你九皇子,好像没有任何关系。”
轩辕祭檀一怔,那双逼亮的眸子黯了黯。
“楼满月的死我们都很伤心,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理解二哥的心情,你们先安静下来,不要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好不好?”
轩辕祭檀的语气平静下来,但是平静的话语却有近乎乞求的含义。
“你问问你二哥吧。”
轩辕祭檀又急急向着轩辕壑看去,眼睛里面盛满痛心与乞求。
痛心自己的二哥颓废萎靡,乞求自己的二哥振奋起来,不要寻死。
可是轩辕壑并没有看自己的九弟一眼,他的头依然保持着那个微微低垂的姿态。低垂的头,酝酿着悲伤;垂下的脖子,压抑着遗憾。
轩辕祭檀又转头看向我。
“楼满月一个人走在黄泉路上,确实太冷了。今天,轩辕壑确实应该死的。
“你二哥在活着的时候错过了一场最美丽的花事,这一场错过就成了一生中最大的遗憾。错过之后,他就活在遗憾里,那些遗憾,铸成了一道铁墙,将他围困在遗失掉的那段往事里面。
“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就是求得不到,世间比求而不得还要痛苦的事情、最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自己亲手放弃了自己的所求,放弃之后,便再也得不到了。
“如今,人已经死了,我想,你二哥的遗憾也应该被画上一个终究的符号。生,不能在一起;死,终归可以如愿了罢。
“你的二哥,是应该去死的。因为自己心中的遗憾,因为辜负了我对他的嘱托,因为他对楼满月的亏欠。因为这三个原因,我想,他是应该去死的。”
轩辕祭檀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的眼中是不解,是迷茫。
那双眼中又盛满焦急,似乎是在焦急地追寻我话中的意思,想要找出一个理由出来,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眼睁睁看着自己二哥去死的理由。
我笑了笑,轩辕祭檀,既然你不愿意明白我说的那些话,那我就给你一个最简单明白的答案。
“救活轩辕壑与轩辕祭檀的母亲的时候,我就说过,如果东方卧雪死了,那就拜托轩辕壑照顾好楼满月
“可是,现在楼满月死了,轩辕壑没有完成我的嘱托。”
我的话语已经带着威胁的味道——没有完成我的嘱托,那么轩辕壑就准备着承受失约的代价吧。
“与二哥无关,我们千里迢迢地到从丰都到西晨来,就是为了楼满月来的。当时二哥那急切的心思,你明白吗?”
轩辕祭檀已经有点气急败坏。
“无论其中的过程怎样,我只看结果,结果就是——楼满月死了。人已经死了,那么那二哥就算没有完成我的嘱托。
“既然没有完成我的嘱托,那么我便拿你二哥的命抵你们母妃的命,怎样?”
轩辕祭檀的神色逐渐变得癫狂起来。
“楼满月又不是我二哥杀的,你去找那个杀死楼满月的凶手啊,让凶手偿命啊,为什么要迁怒到二哥身上来?为什么要让这么多人陪葬?叶小风,你已经疯了!疯了!”
声音很大,近乎咆哮,近乎嘶吼。
“不用去找凶手了,因为,凶手就是我。”
轩辕祭檀的脸突然苍白,那双逼亮的眸子里面盛满了不敢置信。轩辕祭檀突然大笑起来,像是听见了他平生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笑声嘶哑,在那张裂开嘴的脸上,我看见数十块控制笑容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仅仅是因为肌肉的颤抖,所以他笑了开来。
在那些肌肉的颤抖里面,我看见蔓延开来的泪水。
大笑到极致,又毫不怜惜地流下平生少得可怜的眼泪。这样的一张脸,看得让人悲怆;这样的一张脸,看得让人凄凉。
我静静等待着轩辕祭檀笑完,待他稍微平静下来的时候,我笑了笑。
“是不是很滑稽?”我问的时候,问得狰狞。
“想不到凶手就是我吧。”我叹息的时候,叹息得悲凉。
“叶小风,你这是迁怒!你让人陪葬,就是在逃避自己的心魔!你不敢面对自己,所以你用别人的性命为你的罪孽赎罪!
“可是,别人身上的鲜血能够洗清你的罪孽吗?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摆脱自己的心魔吗?不能,我告诉你,不能!”
嘶吼声传来,我怔了怔。这句话,就像一盆凉水向我浇灌下来,那颗冰封的心脏,更加寒冷了。
是啊,我在逃避,我已经快要疯了。我的心,已经有了魔障。
“轩辕祭檀,你不该说这些话的。”
我的声音冷寂得似飘零的雪花。我不知道暴露在轩辕祭檀那些话语之下的自己,到底是何等的浪白。我想自己的冷漠将自己封锁起来。
这样一来,别人就看不见我,我也只是叶无颜,而不再是别人记忆里面的叶小风。
“叶小风,我很痛,我的心口很痛。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你到底遭遇了什么?”
轩辕祭檀声音痛苦,似乎是在为我痛苦,为我的遭遇痛苦。
是啊,我的遭遇是那么痛苦,痛苦的遭遇造就了如今的叶无颜,若是将那些遭遇写出来,也是一篇篇沾满鲜血,沾满泪水的字句吧。
“轩辕祭檀,你真的不该说这些话的。
“叶小风要走的路,很残酷,那是与你沙场百战一样残酷的路。而你的这些话,会让我自怜自哀。
“自怜自哀的人,会变得有情,有爱,有心。同时,也会让人想要找一双可以依靠的肩膀,找一张能够安慰自己的嘴。
“所以,自怜自哀的人,是软弱的人;而软弱的人,往往是死得最快的人。
“叶小风要走的路,很残酷,而你的这些话,就是能够加速我死亡的最佳催化剂。所以,你真的不应该说这些话的。”
我的声音空寒冷寂。今夜已经没有了风,没有风的相伴,我的话语便成了一阵阵空幻的声音。空幻的声音里面,几乎没有感情。
“小风,我保护你,你愿意吗?”我话音刚落,一个个颤抖音节便不受控制地从轩辕祭檀的喉咙里面蹦出来。
我笑了笑。
“轩辕祭檀,你真的不应该说这些话的。”
在那双盛满伤痛的眼睛中,我看见了自己悲凉的目光。悲凉到无力的目光。
我很怕,我很怕这样的话语。轩辕祭檀,不要说这样的话,你真的不应说这些话的。
轩辕祭檀更痛苦了,似乎在为自己不受抑制地说出来的那些话痛苦,又似乎在为自己一直以来隐藏得最深的心事就这样突然泄露出来而痛苦。
“轩辕祭檀,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因为我保不准自己会对你下手,现在的叶小风,无情,冷漠。
“你的母妃需要你的照顾,所以,我不会杀你。你的二哥,需要去黄泉陪楼满月,我只是成全他的心愿,你何必阻拦?”
话说完,我手掌一挥,化解开轩辕祭檀向我攻来的招式,劲气狂涌,将他震飞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