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周的眼神变得迷茫,神智被挤出那双永远明亮的眼睛,他的嘴唇已经发黑,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这毒,不是那三个毒影的毒,三道毒影没有机会施展他们的毒之前,已经被我干掉了。
这毒,是那些诡异的叶子的毒,叶子划破宗周的身体,从那些伤口处渗了进去。
更恐怖的是,那些被宗周周身气流粉碎的叶子散发出来的味道,才是宗周让中毒最深的罪魁祸首。那诡异得让人作呕的香味,是难解的毒。
可是,为什么我闻了那些味道却没有中毒的症状。
当时那些味道侵入肺腑的时候,我探查自己的身体症状,并没有发现中毒的症状,所以便没有采取任何的避毒措施。
为什么自己要用自己的身体来试探那奇异的味道到底有没有毒?其目的,我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是为了让自己见识更多品种的毒,或许,只是为了探查处于困龙阵中的宗周会不会中了这叶子的毒罢了。
可是眼前这中毒颇深的人竟然还没有昏过去。
他极力睁大眼睛,想要将我看个清楚,费力地抬起手来将我为他解开衣服的手拉住,最终不停地喊着“念风,念风···”
我微微用力,想要将他最后一层衣服从腰间解去,他的手却用上比我更大的力,硬生生将我的手按住,口中喃喃自语道:
“念风,你不愿意,我不愿意勉强你,我错了,你原谅我···原谅我··”
宗周前面的声音急切中带着痛苦,似有悔恨夹杂其间,呢喃到后面,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却又似强撑着让自己的精神不陷入昏迷。
我的手再用力,打算将他按住我的手睁开。这人身上的衣衫不知沾了多少毒,脱光了,去眼前这水里面洗一洗,清清毒。
可是这个在毒素影响之下明明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人,似乎与我杠上了,一双手紧紧按着我扯住他腰间衣服的手,不让我帮他褪下衣服。继续呢喃道:
“念风,我没有,我没有····你太伤心了,看着你,我比你还要伤心,所以,····原谅我,我没有,我没有···”
没有什么?
中毒的人的脑子一向不太清晰,若是能信他三分话,那别人就该叫自己疯子了。神智癫狂的人的话,是半分也听不得的。
不再多言,手上用上巧力,挣脱宗周的两只手,褪下他身上最后一件衣衫,拉着他的手,一起下河洗澡去。
河水冰寒,能有效减缓宗周身上毒发的速度。
自己水性本来一般,还要照顾一个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病人。可是这个病人偏生还不安分。
在河水里,宗周将两手向着我抱过来,似乎生怕我一个人离开,不再理他。
将他的手挥开好几次,逐渐有点力乏。猝不及防之下,身体连同双手便被宗周抱了个满怀,想要挣扎,宗周的双手却抱得出奇的紧。
心中不由一惊,两人身子便向着河底沉去。
我挣扎挣扎再挣扎,可是宗周抱得那叫一个紧,自己胸腔中好不容易囤积的空气差点被那两只箍得老紧的手全部给挤压出来。
心中暗咒,宗周,你这个疯子,疯子,你又在发疯,发疯。
幸好老娘会异术,憋气的功夫能有常人极限的五倍有余。想到此处,我心中微微安定下来。
两人逐渐沉到水底。
心神微微稳定下来后,转头向旁边的宗周看去,只见他双眼隐约向上翻起,眼白露出一大片。看到这里,暗喊一声——造孽!
身子虽然被他抱住不能动,但是头还能移动,将头向着他的脑袋已过去,开始渡气。
渡气之后,我突然发现一个可悲的事情。
就在宗周眼睛泛白的时候,他那死命箍紧的双手放松了一点,可是在我渡气之后,那双手的力道却是更甚先前,将我抱得更加紧了。
于是我可悲的发现,我和宗周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要么是宗周先因为却少空气,被这水溺死,要么我渡气给他,然后两个人一起被溺死。
千万个草泥马在胸中奔腾而过顺便将宗周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问候完了之后,突然发现,宗周的祖宗十八代与叶无颜有着脱不开、洗不白的关系。
叶无颜何时这般蠢了?难道是与宗周这蠢人呆久了之后,我也跟着蠢到了这般田地?
心中一怒,用上三分功力,用狠劲挣开宗周的怀抱,提着宗周就往水面上游去。
这厮的毒也该在冰水里冷却得差不多了。可惜的是,这厮的脑袋还没有被冷却到清醒。
念起遁地术,往北阑皇宫里宗周的宫殿行去。
···
三天后。
我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来到床前。药的味道既苦涩又腐臭,那难闻的程度实在让人有点不敢恭维。
隔着床的帷帐,隐约看见宗周身子侧向床里卧着。
“宗周,喝药。”
卧在床上的人影一动不动。
嘿,还给我耍起脾气来了?
将药放在跋步床外进里面的小几上,连跨两步,掀开帷帐,微微倾下身子,意欲看那人到底是真睡还是假睡。
宗周中的那毒的毒性不一般,导致中毒的宗周的病情反复难测,难说他此时到底是醒了还是睡着的。
向前倾身较大幅度,弯腰向着侧卧向里的宗周脸上看去。刚刚看去的瞬间,那双前一刻还安稳阖盖着的眼睑却突然睁开,双眼睁开的一瞬间,眼睛里面精光暴涨,是极其警惕的姿态,警惕之中,又有极大的怒气隐藏期间。
这样的眼神,看得我心头一紧,心肝不由得被这样寒冽的眼神震得颤了颤。
下一瞬,我的面庞倒映进宗周瞳孔,就是在那一瞬,宗周那双眼睛却突然被慢慢的欢喜所替代。
这双眼睛变化得实在太快,前后的变化实在差得太远,我正被这样的速度与差距惊得怔住,一只手却搂上我的脖子,那只手轻轻一压,自己便毫无形象地一头向下栽去。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床,真是哭叫糟糕都来不及。
下一刻,自己已经被那浓密的勾魂摄魄香网住,宗周的脸已经压了上来。
“唔,吃药···吃药···”
下面的话语,全部变得含糊不清起来。
从来都有风度、够优雅的叶无颜,此时竟然像小强一般踢蹬着两腿,在一个病人的欺压之下,毫无还手之策地被压倒着欺负。
一世英名,毁了。所有面子,毁了!
······
北阑皇宫里面最近流传着这么一条小道消息:
宗太子宫中最近又换了一名新宠,夜夜承欢,日日娇宠,让宗太子喜欢得不得了,连东宫寝殿的门都不愿意跨出一步,
金屋藏娇啊···
集三千宠爱在一身啊···
不知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
让人头大的时候,为毛有关宗太子妻妾啊、宠姬啊的问题比他老子——北阑正宗皇帝都还受到整个北阑皇宫的关注?
难道真的是宗周长得太漂亮?难道真的是因为宗周是北阑第一美男子?
可是为毛作为亲身的姐姐,我没有被封为北阑第一美人?
不公平啊!!!
好吧,其实被宫人们整天碎碎念叨不休的、被金屋藏娇的、使用狐媚手段的就是我——叶无颜!
宠爱?不忍离开半步?我呸!
一手医术无双、一张容颜尽毁的叶无颜不辞辛劳、顶着三千女人心底不停的咒骂的无上压力、挨着数不清的女子天天在木偶人上面扎银针的艰难困苦,还要冒着被宗周时时揩油的危险,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将宗周中毒卧床的消息封锁嘛?不就是为了私下将他的毒治好嘛?不就是为了还你们这些个妹子一个完好无缺、那方面能力不受制的宗周嘛?
辛辛苦苦耗费心血地当着医者,忍痛割爱地将自己的名声让别人随意去践踏!
简真是,赔了自己的人还赔了自己的名声!赔了夫人又折兵!
···
东宫宗周的寝殿里面。
细细的话语声传来,隐约听得是‘喝药’,‘药/要’,‘不要’等词汇。
不肯乖乖喝药的病人我见得多了,就还没有能够在我手底下走得过三招的。
最多三招之后,那个不是乖乖地给我把药喝下去?
这宗周拒绝喝药的手段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是并不代表面对这这样的情况我就没有办法!叶无颜在这方面还从来不认怂。
甩掌一扇,正鼓捣得起劲的宗周果然立时僵了身子,随即那张艳丽的脸庞迅速红了起来。
宗周脸上的红色似给他涂抹上一层胭脂,使得那张本来就艳丽非常的脸庞更加艳丽起来。
可惜,这脸庞上面的红色代表着的含义,却并不是看起来的那么美好。带着怒气与羞恼的含义?
对,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此时,宗周眼里倒映的那张脸上的表情要多得意有多得意,正是小人得志的我。
那出人意料地扇下去的一掌,可是叶无颜独家自创的点穴掌法!
当初用在那人身上的时候,可是一招见效。后来那人一见面就将同样的一巴掌原封不动地还给我,我也成功第被制住。
说起来,这确实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但是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我自创的这个点穴手法是多么的好用!
此时这一招再用在宗周的身上,果然也没有让我失望!
仅仅看了一眼宗周瘫软在床上的那恨恨的表情,我便赶紧将头转了开去。
此情此景,与当初的那一幕何其相像?心中虽然再也没有那个人的位置,可是,那些记忆太深刻,叶无颜怎么也忘不掉。
叶无颜忘不掉的,只是叶小风的过往,而不是叫轩辕云痕的那个人。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