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入抱月楼,随着我们刚刚踏进屋子的脚步声响起,两点光源突然自黑暗中闪亮起来。
瞳孔猛然紧缩!
都说人从黑暗中突然进入光明的地方,出于自我保护机制,瞳孔会自然地缩小,以此减少投射进瞳孔里面光的数量。
然而此时,黑暗一片的屋子中突然燃起两片光源,似乎按照常理瞳孔是要骤然紧缩的。
可是,瞳孔的紧缩量已经完全超越了光源带来的刺激,这样的紧缩,是对极度危险的环境的高度警戒!
只见黑暗中的这两双眼睛,瞳孔紧缩得几乎只剩一点,针芒一般的光从那两双眼睛中盯视出来,望向屋子中那张唯一的桌子旁边!
桌子旁,正坐着一个人!
烛影幽幽,将这人的身影投射到地上。影子正是一个举杯轻酌,带着些微忧郁。
额头上青筋跳了跳,双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身体这样自然而然的动作,正是杀意将起的征兆。
仅仅是见了一面,还是初次见面,而且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冲突,这人却能够让我不自觉地便萌发杀意,实在是个角色——不容小觑的角色!
人在感到了急遽的危险的情况之下,自然而然地便会提起浑身警戒,做出攻击的姿态。先下手为强总比被人冒犯好得多。
而这人能够让人不由自主的便萌生杀意,说明他已经是那个能够让我感到急遽危险的人物。
那人微微侧着的身子突然转了过来,微微颔首轻酌小酒的头颅抬了起来,冲我们嫣然一笑!
真的是嫣然一笑!在幽幽烛火的映照之下,整张脸蒙上了一层火焰微红的艳色。
这样的情景怎么看怎么惊悚。首先是在我们刚刚进屋的时候两只蜡烛突然亮起,随后是这个深夜独自闯进别人屋子里面带着微微忧愁饮酒的影子,现在是这个人突然抬头嫣然一笑。
恐怖恐怖!
这个人就似百年前死去的一个欢场女子,然后在百年后的今夜幽幽醒来,身段依然风流,但是神情忧郁无比。
“你们终于来了,我可是等得好苦。”
这声音,如泣如诉。
在明灭红烛之下,一个伊人独倚高楼,轻酌小酒,就在等来了人之后,轻启朱唇道:你终于来了,我可是等得好苦·····这样的场景,想着真是好生香艳。
香艳得让人毛骨悚然!
此时我确实是毛骨悚然,心中一重重寒意不断涌上来,肌肤开始颤栗着跳舞。
圈套!
这人等我们跳进这圈套等得好苦,我们终于跳进这圈套了。
屋子中的气氛一重重凝重起来,似一根绷紧的弦,随时等待着崩断的刹那。
烛火轻轻摇晃了一下,就在此时,三人都有了动作。
楼满月猛然欺身上前,化掌成爪,向着那个‘艳鬼’攻去。就在楼满月身形刚动的同时,我向着床边猛地扑身而去。
艳鬼与楼满月交手起来,只听得一阵阵噼啪爆响声。掌力相接,劲气四溢,罡风大起。正是毫不留情的打法。
再说我这里,就在我刚刚要扑到床边,伸手去捞起那挡住视线的帐幔时,异变陡生!
一簇银针突然从床头西南方向的斜刺里无声无息激射而来,脑袋中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我全身警戒非常的身体已经猛然倒飞出去。
倒飞的身子停下之后,脑袋中才反应过来刚刚的情况有多么危急。所幸我不少的对敌经验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一次。
这些银针针形极小,几乎没有带起任何的风声。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即使察觉到了,但是其速度非一般暗器可比,比一般暗器要快上三倍不止,让人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时间。
更更阴险的是,这簇银针射来的角度极其刁钻,让人防不胜防。
因为我是医者,所以对于银针的熟悉程度较一般的江湖人要强,加上在轻功上的造诣非同一般,所以才堪堪避过。
这个艳鬼,果然非同凡响!
心中一怒,向着那帐幔甩手一道掌劲勃然发出,就在那道掌劲即将掀开帐幔、让我看看楼怀风是否还在此处的时候,那道掌劲却被拦腰折断。
只见两个黑衣人影突然出现在那床的面前,背对床站立,对着我做出请战的姿态。
娘的,以为你们能够化解老娘的掌劲,我就怕了你们不成?
凝神静气,侧耳听了听,抱月楼已经被不下百道气息所包围。
这许多到高手的气息又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在我们到来的时候,他们又是躲藏在哪里?果然是圈套!
楼满月与那‘艳鬼’交手正酣,两人功夫各有所长,几乎打成平手。
看到此处,我心中似乎颇为了然——为什么刚刚仅仅看了那艳鬼一眼,就心生巨大的警惕,意欲处之而后快?
答案不在于他的武功有多高,高得足够以武力将我震慑住。而是因为他的智谋、他浑身散发的那种阴险黑暗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是与轩辕清逸、轩辕云痕两兄弟身上的气息一般无二的气息。是让人靠近一点就觉得心头毛毛得渗人的气息。
我与楼满月两人已是瓮中之鳖,再战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理会那两个突然出现、扰人兴致的黑衣人,身形突然向着楼满月和艳鬼两人的战局而去。一掌击出,顿时破坏了两人的战局。
三人齐齐后退,战斗停止。
那两个飞身过来想要拦住我的黑衣人慢了一步,只得退回那‘艳鬼’身边。
两方人马站定。各自的眉目很冷。
“东方煜!”
我语带恨意,冷冷道出眼前‘艳鬼’的名字。
这个人,浑身气质亦正亦邪,说不出的怪异。但是能力高强,心机深重,定不是一般的人物。
而西晨皇子中有点能耐的也就只有三人:东方即墨、东方卧雪、还有一个,便是东方煜——被誉为西晨第一谋士,第一智慧,第一心机的人!
此时眼前的人,既然不是我所认得的东方卧雪、东方即墨,那猜猜他是东方煜,大致也有八成机会猜对。
“叶小风?久仰久仰。”那人倒是不慌不忙地开口,对于我看破他的身份,没有丝毫的惊讶。倒是他旁边的两个黑衣人眼中露出震惊来。对于我们能够猜透东方煜的身份,似乎颇为诧异。
“不用久仰,说不定,我的人马上就是你东方皇子的阶下囚,白骨一抔,何用久仰?”我语带嘲笑,讥讽说道。
“难得姑娘如此看得起东方,过奖过奖。”那人仍是不慌不忙地说道。
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当然不介意花点时间来卖关子装糊涂。
“怎么算是过奖呢?东方皇子的人手都已经安插到东离来了,能将一切事情安排得悄无声息,直到现在事成之后,才让我两人发现蛛丝马脚,这份功力,实在是让叶某人佩服。”
我语调更加讥诮。叶无颜从来不喜欢不留口德、出口伤人,只是今晚上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心中怒火滔天!
风花雪月四奴有问题!或者说,那四人已经不能再称为四奴了。
叛徒!被人挖了墙角,在内部被人坑了。难怪风月四奴硬是要跟着我们一起上路,原来是为了监察我们的行踪。
四奴所谓的打探情报,不过是与对面的对手通风报信,然后遵循他们新主子的主意,来给我和楼满月传递假的消息。
话说到这里,东方煜的神色滞了滞,似乎闪过些微的嘲笑,有间杂这些微的迷茫。
“虽然失败,虽然你现在发现已为时已晚,但是你能够发现问题所在,已经足够让人欣赏。”
是啊,能够将矛头指向风月四奴,这是需要胆量与自我怀疑的精神。
四奴一直以来,在我和楼满月面前恭敬得恰到好处,没有丝毫不妥冒犯的地方,他们做好了自己应该做的一切。也几乎没有任何出错的地方。
现在这般怀疑他们,就相当于怀疑自己。毕竟自己一直以来全心全意托付的人,竟然是在身后捅自己刀子捅得最深的人!此时的怀疑就相当于狠狠扇了以前全新全意相信四奴的自己一巴掌。
不久前自以为是的圆满,原来最终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这一切,怎么让人不恨?!
“我只问你一句,楼怀风人呢?”楼满月冷冷问道。
“死了。”艳鬼看似纯真无害地说道。
话音刚落,只觉身旁楼满月浑身杀意暴涨,一身因怒意而暴涨的罡气猛烈席卷周身,气势骇人!
同时,对面那两个黑衣侍从见此情况,眉目间露出隐藏不住的恐惧。东方煜眉目间也透出些微的凝重。但更多的是笑意。
见此情况,我赶紧低喝一声:“满月,冷静。”
楼满月身上的杀意稍减。我继续说道:
“我曾看过天风的命数,依他的命数,定不会在今晚之前死去。”
说完之后,又看着东方煜定定说到:
“东方皇子若是想要说谎,不妨说个高级一点的谎言。有关生死的事情,说起谎来,可不好圆谎。只是另叶某想不到的是,东方皇子竟然喜欢这等阴暗腌臜的事情?”
对于一个以心急著称西晨的人来说,说谎实在不算一个事儿。而且,他的谎言一定是十分高超的。
君不见,楼满月已经被他‘死了’两个字逼得快要发狂!可惜,他遇上了叶无颜。棋逢对手,难有胜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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